今日的烦恼将成为明日的笑话(第4/14页)

有位读者传来电邮:“同意你的说法,蛇肉吃起来像鸡。你有没有试过吃鳄鱼肉?它也像鸡。”

我回电邮:“你说的对,鳄鱼肉吃起来的确也像鸡。为什么我们还要伤害那个可怜的家伙呢?”

第一次接触鳄鱼肉,是爸爸的学生林润镐兄拿来的,妈妈有哮喘,镐兄是一个通天晓,说它可针对此症,从印度尼西亚找到一大块新鲜的鳄鱼尾巴来清炖。

妈妈喝了汤,那块白雪雪的肉由我们子女四人分享。

鸡还有点儿鸡味,鳄鱼肉连鳄鱼味也没有。不甘心,第一次去澳大利亚旅行,就在土族餐厅叫了一大块鳄鱼扒,不觉任何古怪,也留不下任何记忆。

这一类的肉,叫没个性肉。

邻居红烧猪肉,隔几条街都闻到;家里炆牛腩,也令人垂涎;羊肉那种膻味,吃了上瘾,愈膻愈好吃,都叫有个性肉,都好吃。

没有个性的肉,吃来干什么?

在澳大利亚也试过袋鼠和Emu,同样吃不出什么味道来。一碟烧烤,三块肉,插上小旗,教你什么是鳄鱼、什么是袋鼠、什么是Emu。把旗拔掉,满口是肉,但分不开是哪一种。

所谓的野味,其实都没有个性,要是那么香的话,人类早就学会养畜,野味也变成家禽,不再珍贵。

鹅和鸭一般人吃不出有什么分别,但不要紧,都有独特的香味。兔肉也有个性,只是不好吃,所以流行不起来,没有人养兔来吃。

相信

会吃的人不会胖,我常说。痴肥的食评家,就像纤体公司老板娘是个大胖婆,没人相信你说的话。(蔡澜语录)

以往为了替《饮食男女》写食评,每周一篇,我在旅行前必须多存几篇才放心。别的稿到了外国,还能凭空想象,餐厅没亲自去过写不出,是最重的精神负担。

试食,也是一个孤单的旅程。

有朋友一块儿去当然最好,菜叫得多,批评或赞美,大家讨论,写起来思潮较为舒畅。但有时没那么巧,请不到人。

独自进食也有好处,一面吃一面思考,仔细品味后观察周围的环境和服务,请店员来聊聊,有更多的资料可供写作。

叫菜绝对不能手软,凡是餐厅认为自豪的招牌菜都要来一客,吃西餐有时我会连叫三个头盘、两道汤和几种主食,面不改色,价格勿论,吃不完打包好了,杂志社付的稿酬,岂可全部尽收,不付本钱?

通常试上四五家,才找到一间来写。小店资本没那么雄厚,不可乱骂而影响到他们的生意。吃得不过瘾,闭嘴好了。

和友人在一起时,最怕撞到店里的老板一屁股坐下,喋喋不休,把整餐饭的气氛都搞砸了。这种情形遇得多,又觉察自己生命没那么多时间应酬,也就不客气地请他老人家移步,不会难为情。

“给点意见吧!”经理说。

一出声,又解释这样、那样,心情好的话耐心听着,脾气大时:“你要听我的意见,还是要我听你的辩护?”

年关已近,又要长期出门,稿件堆积如山,一个中午,可能要去三间菜馆。

这种情形之下,最重要的是能忍得住,任何佳肴都要浅尝即止,一种菜多吃一两口,都要你老命。会吃的人不会胖,我常说。痴肥的食评家,就像纤体公司老板娘是个大胖婆,没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前世

我想,我这么爱吃羊肉,前世一定是新疆人或内蒙古人,错不了。(蔡澜语录)

到一家新开的羊肉火锅店去试菜,发现羊肉只有一种,虽说是什么内蒙古的羊,有多好是多好,但是冻成冰,削为一卷卷,吃不到羊膻,也吃不到什么其他肉味,颇失望。

埋单时一个人头要花近两百元,也不便宜,但店不大,又不是财团经营,也就算了,吃完不指名道姓去批评它。

本来觉得国内的大机构“小肥羊”的价钱愈来愈贵,但是与那间店一比,还是值得的。至少他们的羊肉还有几种可以选择,要那些最好的,还是好吃。

又,他们的汤底不折中,还是那么辣,至少吃得过瘾,那些新开的羊肉店已经完全迎合了香港人的口味,汤底很淡。

既然想吃羊肉,就要有羊肉味,你说膻也行,不去碰它是你的损失。我们这些嗜羊者,非得吃出羊味不可,你的膻是我们的香。不然,什么肉都是一样,不如吃大笨象,反正它们肉多。

最怀念的还是在北京吃到的羊肉,有一家店,玻璃橱窗中挂着新鲜的羊腿,是当天屠宰后由内蒙古空运,师傅用利刀把腿上的肉一片片割下,较用电锯切出来的厚,才有口感,又羊味十足,这才是吃羊嘛。

冰冻后刨出来羊肉圈,看了最反感。那一大碟肉,涮完剩下一点点,我们已经不够吃,北方汉子怎么吃得饱?

内脏更是香港的羊肉店缺少的,在北京吃,至少有羊肝、羊腰、羊肚的选择,有时还制成羊丸,煮熟后真够味道,比吃什么羊肉水饺或小笼包好得多。

决定今后再也不去光顾不正宗的羊肉餐厅了。一过深圳,什么羊肉馆子都有,尤其是到了广州,有家菜馆的烤全羊,真把我引得口水直流。

我想,我这么爱吃羊肉,前世一定是新疆人或内蒙古人,错不了。

道德面

泰国人的道德观念,与我们的有异,男女之间的关系很直率,喜欢就来。在乡下生活时,也许有些父老会加以批评,不敢放肆,来到了香港,孤男寡女,说干就干,我们应该尊重才是。(蔡澜语录)

九龙城自从机场搬走后,附近的食肆生意一落千丈。当然,好的照样有长龙。以为泰国餐厅已开得太多,但没有减少,反而有增加现象,周围的杂货店也跟着一家又一家,什么地道的食材都很齐全。

走在街上,遇到一位泰国厨师,从前在相熟的铺子中做过,认得我,把我叫去他新任职的餐厅试菜,欣然同往。

要了一碟捞面,是我最爱吃的。在曼谷街头这种面档最多,但很奇怪,到了香港的泰国菜,很少人肯做。捞面上桌,配料和咸淡都还好,只是用的面条不是泰国来的,以本地的银丝面代之,失去原味。

其实泰国生面本地亦有售,一团团,很小,包裹在透明塑料袋内,放入冷藏柜中,才不会干掉。

“没办法,”厨师说,“老板不肯买。”

“对了,我记得你的炒饭做得不错。”我说。

那师傅高兴到极点,即刻冲进厨房替我炒出一碟,饭一粒粒被蛋包着,配料丰富,加的虾膏又够,真是一流。

“味道很好。”我看到老板娘时说。

“唉,”她感叹一声,“可惜就是电话来个不停,样子可爱,很多女的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