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诗意的年代》中的几本声音(第2/7页)

丁天:赚得着啊?

徐星:赚着了。

丁天:是吗?

王朔:肯定挣钱不如花钱乐呵。你(说的)就是挣钱的时候对钱的看法,和你花钱的时候对钱的看法,可能还不一样呢。有钱当然花……

徐星:这钱的意义,这两年变了。真的。从前吧我觉得,说没钱吧,好像都没钱,就是特自然。现在好像说没钱有点儿……这人可能有点儿弱智吧怎么能不会挣钱?有点儿这个。

陈村:从前还有一个,钱真是没用。比如说你要买个照相机,它没有照相机,它要凭票,它要什么的,那么你就有钱也没用。你要住宾馆,宾馆不让你住,要介绍信,要护照。那么你现在钱有用了。而且以前人都是赤贫,就是从国家主席啊,到那个什么伟人的儿女吧,都赤贫,都差不多的生活。那么现在那个生活距离拉开了。而且评判人呢,都很难。说你徐星智商一定比王朔高,那很难说,你怎么证明?

(镜头左摇到徐星)当然它就有一个……(AATON第十二本第一条同时录下陈村说这段话的正面镜头,时长:36”)

徐星:你怎么就证明不了我智商比王朔高呢?

陈村:那么它就用一个非常俗气但是也非常方便的法则,就是说你有多少钱,你有一尺还是半尺?王朔有一尺,那么你就比他差一截。

王朔:那都(是)俗人那么判断。

阿城:那以前也不一样的,一个部长的儿子……(众人说话,杂乱)

吕乐:还回丁天这块儿啊,我觉得他自己吧,有点儿像林白这个,(镜头右拐回丁天)怕被这个社会丢下,有这么一个心理在里头?

王朔:不是我倒没有(觉得)。我倒觉得他这个想法跟我(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的想法是差不多的。(当时)我觉得我得先有钱,我才能摆正很多事儿。而且那个时候物质生活是有魅力的,就是你没有这个东西的时候。

(镜头左摇至徐星、丁天;AATON第十二本第三条在录王朔说话的镜头,时长:57”)

真的,我要有一车队,我可能不喜欢开车了,但是没有车的时候,其实挺愿意有一个车。因为占有物质其实有快感,那个快感我觉得,就在身体上,它的那个程度不见得会比你欣赏艺术得到的快感少,或者说质量低。我觉得倒不见得,就是好像物质和这个,和这个什么,好像有点过分对立了——和这个所说的诗意,是吧?所以,好像我们物质越丰富,诗意会越来越少啊。现在大家都这么,好像都有这么一种看法,在好多地方。但实际上我觉得,反正我觉得,咱们小时候,我小时候是一个相对贫困的年代,也有诗意。但是相比,两个时代比,我觉得其实倒不如现在诗意多。要是我现在是一小孩儿……可能(现在)好多小孩儿的乐趣我不知道。我当然在这个时代也是越过越不适应。那我觉得是因为我年纪大了,(现在的小孩)他们丫那么乐呵,穷乐呵,我觉得没劲。

徐星:这就是二十多岁的时候吧,就特焦虑的话,觉得好像那个事儿特多,然后天天发愁,没钱也是事儿,没女人也是事儿……

王朔:因为我觉得,现在肯定是有钱的人那个,比过去那个有钱的人多了。因为过去,(刚才)阿城说那个,我觉得特别对。过去咱们好像是(都)穷,但是中国社会等级比现在要严重。那时候那官儿,那还能看吗?

(镜头右摇,能见到天麟拿AATON拍摄)

他对普通人民群众的蔑视是全面的,政治地位、经济地位他都是优越的,他工资高。

(注:差一个第十六本,没找着,我也忘了怎么说到妓女那儿去了。)

纪录片部分第十七本[535]

时间:1999年11月8日

地点:桃园宾馆主楼三楼会议室

景别:室内,日景

主要人物:王朔

语言:

王朔:我接着说?

吕乐:还是一个我觉得你说三十岁以前和四十岁……

阿城:他刚才说到鸡和白马王子的区别,挺好的这个。(陈晓给王朔上茶后站在右后方)

王朔:鸡其实很堕落,但是她(应该)只认钱,做一下鸡,给了钱就完了。我那个朋友在当地,他是包了这女的,(陈晓自右至左走出)他包了三个同时,都是他供着的。按说他们俩关系很清楚,就是金钱关系,谁谈爱情谁傻×。这是这么一关系。(陈晓端茶杯从左进,至右后方站立,喝水,听)那女孩儿是一四川女孩儿,丫就爱上这哥们儿了,这就太可怜了,悲惨至极。少女失恋那算什么呀,站在街角笑嘻嘻,(陈晓从左走出)最后还可以……

马原:妓女?

王朔:她,她犯了大忌了,她妈的,她谈恋爱了,双方极其尴尬。

陈村:坏了行规。

王朔:旁边一女的坐在我这个朋友这儿,他一拉手,(这四川女孩)她旁边儿掉眼泪了,所有人特别尴尬。我觉得,那是纯情啊,言情小说!所以我看到有很多喝醉的人,狗子,甚至那些吸了粉的人,我觉得,他们丫显得特别单纯。就是有特别大的诗意!比那个,我觉得正常的状态下人的诗意——实际上一谈到诗意,似乎就有些做作了——只有他们可以谈。我看那个,有时候在那个国外的酒吧里,看到有人吸完毒以后就,台阶儿,他倒着躺着,所有人都从他身上迈过去了,丫就横着那么躺着,丫完全不知道哇。叫咱们看着跟野狗一样,可是我觉得这哥们儿挺舒服,丫不定舒服成什么样儿了,不管你们丫怎么着吧。所以我觉得那些东西,有些东西是要极致的堕落才能得到这个东西。我总觉得我这辈子,目前我没有体会到那种极度的诗意。那个东西,我觉得需要生理刺激。我看他们丫唱歌的,有时候打了一针,那真不一样。我又看最近街上卖那个村上龙《近乎无限透明的蓝》,那哥们儿绝对自个儿扎针儿了,那写出来的文字感觉,我觉得我想象不到那文字之间能那么写。他眼中看出那些东西来,那是吸毒之后的。甚至不是也有一种说法,就是迪厅实际就是吸毒者的幻觉做出来的。那所以我觉得,我现在觉得,我因为活在这上,在这生活里,有一些社会负担在这儿,我还不能谈,我觉得我还没资格儿谈那诗意。就是,其实过的是日子,就你(和别人)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完了当然这个社会我原来是如鱼得水的,我中间有一段儿是如鱼得水的,小说也发了,但是实际上那个过程中,就挣钱也好,出名也好,过程中实际上有很多妥协的。就是说不是说谁强迫你妥协,就跟说我做了官不自由,大家都会觉得他有点儿装孙子啊,就是你要做这个只能付出这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