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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迷上了打牌,我想,这也是没有坏处的。一个男人,总要有些爱好兴趣,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做。我不反对你打牌。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打了牌,就不会去想别的事情。其实你以前清心寡欲、满脸严肃地坐在那里的样子,我看了还真有些害怕。有时候,正是因为害怕,我才跟你大吵大嚷的,可你不懂我的心,以为我这个人素质差。

其实,我是怕失去你。我是多么爱你啊。

我们也闹过一次离婚。但是我们闹得非常秘密,几乎没有其他人知道。最后,还是你屈服了。我说了,如果你一定要离,我会先杀了你,再杀了孩子,最后自杀。也许,我真的会这么做的。

有一首电视里的歌,我是很喜欢的。现在我唱给你听:“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以前,每当我唱这首歌的时候,你总是露出很恐惧的神情。仿佛它优美的旋律,对你是一种折磨。

要说浪漫,的确是没人有我们浪漫。地震来临时,我们正在吵架。我们感觉房子在晃。难怪之前我烦躁不安,头痛欲裂。还是你精明,最先反应过来。你拉起我的手。但这时,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抱住你,就像你当年在电影院里抱住我一样。我活得太苦,其实你也很苦,那我们不如同归于尽。或许在另一个世界,我们会很幸福的。

房子倒下来了。可是,你死了,我却没死。我紧紧地抱着你,想让你把我带去,可你怎么也不肯。我哭啊,哭啊,对你那个恨。这个镜头被记者拍了去,还登在报纸上,说我们爱得多么深,你说好笑不好笑?

你变成了灰。我真的失去你了。我们的一个邻居变成了植物人,我想,要是你变成了植物人,那多好啊,那我也可以天天守着你,天天看到你,而你不会有任何反抗。我保证,我不会跟你吵架。

你听见我唱的歌了吗?要不,我再唱一遍给你听吧?其实我们已经不能一起变老了。许多年之后,我肯定会变得很难看,而你还是老样子,到那时,恐怕我又会很自卑,又会没完没了地跟你吵。

……好在事情总在不断地变化,经过这一年的生活,我终于可以欣慰地告诉你,失去你,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如果我早知道这一点,也许我会放过你,跟你离婚。

请你骚扰我

走出法院大门,面对围追堵截的记者,她捂住了脸。

官司输了。

她是乡中心小学的老师。不久前,她一纸诉状把校长告上了法庭,告他性骚扰。校长利用工作之便,经常故意用手接触她的身体,并不断给她发手机短信,挑逗她。不,她觉得那不仅仅是挑逗,而是侮辱。恨只恨自己太软弱,怕得罪了校长,当他接触她身体的时候,她不得不在拒绝他时一边还在笑着。对于那些短信,她也不得不屈辱地回他几句。校长一手遮天,得罪了校长就会落聘,落聘了就没有工资,没工资怎么过日子?她想调走,可校长不放。校长不放谁也没办法。她也向教育局反映过,可局领导说,这点小事,完全靠你自己把握了,以前还有女教师故意这样来要挟她的领导呢。

如果不是那次,被丈夫无意中看到了校长的短信,她也许就这样忍气吞声下去算了。但那天,她在洗澡,电话响了,丈夫帮她接了,接完电话,丈夫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上还有一条未读短信,便打开来看了,上面说:我想你,我每天都梦见你!丈夫很生气,质问她,她才把几个月来的苦楚告诉了丈夫。说着说着,她把头埋在丈夫怀里哭了起来。

可丈夫生硬地推开了她。他不相信。不管她怎么辩白。为了使丈夫相信自己,她只有拿起法律做武器了。律师很支持她。记者也蜂拥而至。但每当她看到律师在媒体面前口若悬河,她忽然觉得律师是不是在借这件吸引眼球的案子在炒作他自己。媒体也是一样。凡是和隐私有关的东西总是那么让人感兴趣。不用说,她在学校也抬不起头。男同事都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她,故意和她保持距离。女同事则鼻子里一哼,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男女同事开玩笑,女方会故意装出威胁的样子:小心我到法院去告你。男同事心领神会,说,我知道你告我什么,不就是性骚扰嘛。

开庭前,校长的律师到通讯公司打印了她和校长之间的短信清单。她也去打,但公司的人说电脑坏了,一时修不好。不用说,对方只断章取义地出示对他们有利的内容。法庭据此认定性骚扰不成立。就这样,她的官司输了。她请的那位口若悬河的律师居然还显出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对她说: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

丈夫说,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总不会说法院冤枉了你吧?

丈夫跟她离了婚。

在学校里,校长当着许多人的面对她说,如果说以前我们还有些两情相悦的话,那么现在我已经很讨厌你了,作为一个男人,总是有权力讨厌一个女人的吧?你不会到法院去告我不该讨厌你甚至遗弃你吧?

校长说,你要调走,可以啊,谁说我不放你?你随时都可以调走,客观地说,你对我们学校的声誉是有不好的影响的。

她要去跟校长拼命,校长说,你们看看,到底是谁骚扰谁?再骚扰我,我要报警了。

她真的孤零零地调走了。父母也数落她不该意气用事。读了一点书、喜欢用成语的父亲说,你看看,现在你是四面楚歌败走麦城了。

她调到了另一个乡里的中心小学。她希望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为了忘记不愉快的过去,她把全部心思放在工作上。可她已经是全县知名度很高的人物了。走在街上,别人会对她指指点点。在新学校里,大家对她敬而远之。男女同事基本上不跟她聊天。校长从不敢跟她单独谈话。报到那天,她刚进门,掏出报到通知,校长就忙故意把她带到有人的地方。同事们虽然远远看着她,但目光却像锥子似的在她身上挑着,想看看她这只鸡蛋的缝隙到底在哪里。总之她在新学校里也越来越孤立了。这种孤独感像钢锉一样锉着她。上课时她常常走神。答案老是讲错。有时候课上到一半她会忽然跑到门外去一站就是老半天。学生的考试成绩让家长很不满意,他们开始联名向学校告状。

虽然别人不理她,可她却偏偏要向别人靠拢。看到别人在说话,她马上过去问道,你们又在讲我吧?或者说,要不,你们讲讲我吧。

有一天晚上,学校的所有老师几乎同时收到了一条短信:求求你,请你骚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