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级自我与生俱来的智慧

要挖掘人类大脑与生俱来的智慧,我们首先需要了解大脑是如何获取信息的。由于人类大脑接收信息的方式是按照祖先接收信息的方式设计的,因此,如果问题是按照人类祖先熟悉的方式被提出的,我们就会更好地解决它——就像用自然频率(100个里有5个)而不是概率(0.05)表达问题一样。

我们还可以预期,在解决次级自我面对的各种进化问题时,我们都会成为高超的问题解决专家。由于每位次级自我都擅长解决不同种类的问题,因此,如果能让复杂的问题与不同的次级自我进行关联,就会提高我们的推理能力。接下来,让我们来看两个释放社交型次级自我智慧的案例。

发现骗子

认知心理学家设计了一些特别难的问题,以测试人们找到“条件逻辑”的能力,其中一个经典的问题叫作“沃森选择任务”(Wason Task)。

图5–2中有4张卡片。每张卡片都有一面是一个数字,另一面是一个字母。你应该翻动哪些卡片来证明以下规则为真:如果卡片的一面是偶数,则另一面一定是辅音字母?


图5–2 沃森选择任务

正确答案是:你只需要翻动两张卡片:写着“8”的卡片和写着“A”的卡片。如果你翻开写着“3”的卡片,发现另一面是个辅音字母,这并不会使规则无效(规则中没有提到奇数)。同样,如果你翻开写着“B”的卡片发现背面是奇数,也不会打破规则。

如果你没答对,不要沮丧,因为大多数人通常都不太擅长做这种题。只有10%的哈佛大学的学生能得出正确答案,而在Shiwiar部落中没有一个人能回答正确。我们可以感到欣慰,多年正规教育的回报,把这道题的测试成绩提高到10%。

沃森选择任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很难,就像学习写作一样难。除非你在大学上过推理课,否则要得出正确答案可不容易——这就像让目不识丁的人写一篇文章一样。

但是,如果有办法让这个问题不那么像跳芭蕾舞而是更像走路,结果会怎样呢?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的进化心理学家莱达·科斯米迪就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虽然解决抽象的逻辑问题是进化史上的新生事物,难度很大,但人类解决各种复杂的逻辑问题已有几十万年的历史。研究表明,解决某个进化问题所需要的是跟沃森选择任务相同的复杂逻辑。

这个进化问题是社交型次级自我的专长。社交型次级自我是社会群体生活中的管理大师,因为一个人生活在社会群体中会带来很多好处。例如,10个人一起解决一个问题时,找到解决方案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但是,团队合作也有不好的一面——有些人不干活还争功。如果群体中有些成员,吃着自己那份食物,却不完成分内的狩猎和采集工作,那么这对整个群体来说就不仅仅是挨饿的小问题,而是事关生死的大问题。所以,人类祖先需要及时发现社会中的寄生虫。

莱达·科斯米迪认识到,人们发现骗子时用的逻辑推理,跟解决沃森选择任务所需的逻辑推理完全一样。让我们再来看看那个卡片问题,只是这次我们换一种表述方法,能够让社交型次级自我用人类祖先的方式去处理这些信息。

图5–3中有4张卡片。每张卡片都有一面是一个人的年龄,另一面是他所喝的饮料。你应该翻动哪些卡片来证明以下规则为真:如果一个人喝的是酒,那么他必须超过18岁?

当看到的这个问题时,大多数人都能立即给出正确答案:翻开卡片“16”和“beer”,另两张不用翻。翻“21”那张卡片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们知道这个人不是骗子;翻可乐那张卡片也没有用,因为那个人并未得到欺骗可能带来的好处。


图5–3沃森选择任务的“发现骗子”版本

解决骗子问题所需要的复杂逻辑,在数学意义上与解决之前的沃森选择任务所需的复杂逻辑是一样的。科斯米迪试验了这个问题的十几个版本,总是得到相同的结果:只要问题涉及找出骗子,大多数人就都成了杰出的逻辑学家。

人类学家拉里·杉山也让Shiwiar部落的人来回答这个问题。虽然Shiwiar人做沃森选择任务时一次都答不对,但对于这个根据进化规律翻译的版本,有83%的人都能够答对——答对的概率比哈佛大学的学生还高了1%。因此,在这场学术奥林匹克竞赛中,从没上过学的Shiwiar人在回答自然版本的问题上战胜了受过良好教育的哈佛学子团队。

科斯米迪和杉山证明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并不是人们没有能力解决复杂的逻辑问题:相反,很多学术问题的表述方法都没能让次级自我的天分参与进来。这就好像让一位汽车机械师想要把车抬起来时,不许他用千斤顶,只让他用数学适量和能量交换来解决问题一样。

大数悖论

假设你听说发生了一场空难,飞机上的200人全部遇难。任何人听到这则新闻都会感觉到一些悲伤。现在假设是一架更大的飞机,空难造成了600人遇难,你又会有什么感觉?

大部分人还是会感到悲伤,但是不会多悲伤两倍。实际上,在这两种情况下人们体验到的是同样水平的情感。当更多人遇难时,人们体验到的情感甚至会更少。

这种现象被称为“大数悖论”(large numbers paradox),在生活中随处可见。举例来说,当得知美国政府于2000~2010年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军事行动上花费了10亿美元时,很多美国人都非常愤怒。但如果告诉这些人这个数字是1万亿美元时,他们的愤怒并不会增加多少,尽管后一个数字是前一个数字的1 000倍,而且更接近实际的开支。在数学意义上,这相当于街角商店的三明治标价4美元还是4 000美元的差别。然而,当政府开支扩大1 000倍的时,人们并不会更加愤怒。

要理解这个悖论,我们需要穿越丛林回到Shiwiar人的世界。Shiwiar人生活在一个由50到100人组成的小村落里,几乎所有人都相互认识,很多人还是亲戚或密友。“50到100”这个范畴很重要——从非洲到南美洲,再到大洋洲,现代的狩猎者群居的规模都是50到100人。如果你率先发现了一个从未接触过外人的部落,我可以打赌那个部落只有50到100人。考古学的证据显示,如果你回到10万年前去看望你的祖先,很可能会发现他生活在一个50到100人的游牧部落中。今天,很多人都生活在拥有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里,但是,通常我们的社交网络(与我们打交道的人)仍然在50到100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