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相 Truth(第3/4页)

“记得。”

“我是怎么说的?”

“你跟我说你是踢了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吗?因为我不会撒谎,你也一样。请告诉我吧,求求你了,萨迪克夫人,我想知道我爸妈的事情。”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

“我会不再想这些。有时候我夜里会想,他们是不是把我给丢了,还在找我。”

“祥弟,做这样的梦没有好处。”

“那就告诉我真相。”

一阵长长的沉默。祥弟等着萨迪克夫人打破沉默,再一次重复说她对祥弟的父母一无所知。

“萨迪克夫人,你对那封信的内容瞒了三个月,也没告诉我们,我们就要没家了,现在看到后果了吧。”

“祥弟……”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们送到普纳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想再照看我们了。”

祥弟说这话的时候直视着萨迪克夫人,而她的脸上浮现出不敢相信的表情,祥弟以前从没跟她这么说过话。

“祥弟……我无能为力。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受托人在管着这些事。我已经告诉你们真相了,我保证。”

“那也告诉我关于我爸妈的真相吧。”

“你也许会不爱听。”

“告诉我。”

“把要问的问题考虑清楚。”

祥弟想跟萨迪克夫人说,他其实一直都在考虑。有时候他夜里站在孤儿院的窗前,祈求他的爸妈回来找他,但他只在刮大风的晚上这么做,好让风把他的话带给他们。有时候他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知道自己哪儿长得不招爸妈喜欢。他想告诉萨迪克夫人为什么他整天站在院子里,这是因为他以前做过一个梦,梦里他在院子里站着,一对夫妇从他身边走过,他突然向他们跑去,因为他的内心认出了他们。他们马上拥抱在一起,整个院子都为他高兴,尤其是那些三角梅……

“是你爸爸把你放在这儿的,祥弟,”萨迪克夫人尖声说,“他不会回来了。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

祥弟对萨迪克夫人说话时的样子感到很吃惊。萨迪克夫人走了几步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院子。她摘下眼镜,背着双手,慢慢地接着说。

“我见过你爸爸,你爸爸把你留下那天我见过他,那天下午我刚吃完饭。我们养过一条叫拉尼的狗,现在已经不在了。拉尼是条很温驯的狗,但那天它开始汪汪吠叫,只有有人在跑的时候它才会那样叫。不知道拉尼为什么不喜欢见人跑,它自己也不跑。虽说狗喜欢奔跑追逐,拉尼可从不那样。它就像一位女王,总是踱着步子。”

“你看到什么了?”祥弟问。

“我走到窗前,看到一个男人在跑,在往孤儿院外跑。”

“他长得什么样?”

“他在往孤儿院外面跑,这让我有了一个不好的感觉。每当有人把一个孩子留在这儿的时候,我都会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从未消失过。”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萨迪克夫人?”

“我看了那个人一眼,然后回去找拉尼,拉尼还在大声吠叫。它离井不远,身边是一个白色的包裹,那个白色包裹里面就是你。”

“那个人长什么样啊?”祥弟想,这才是我想知道的,快告诉我他长啥样。

“他看起来很害怕。我没看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即便如此我也能看得出他很害怕。”

“他是我爸爸吗?”

“是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

“从他跑掉时的样子看出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啊,萨迪克夫人?”

萨迪克夫人叹了口气:“祥弟,是他跑掉时的样子啊。这就说明一切了,可能意味着他很爱你,但是被迫把你丢下,因为他如果只是走着的话,就没法离开你了,于是只好从你身边逃走。也可能意味着他怕被人发现才跑的,这之中的含义就得你自己体味了。”

“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没有。”

“你肯定?”

“不。”

“你是说你看到了他的脸?”

“事情是这样的,祥弟……我对他的背影看得很清楚,过了这些年,他的样子也慢慢开始呈现,在我眼里他的样子和世上每个人都差不多,好比我丈夫,在角落卖菜的那个人,还有……长相并不重要。”

“萨迪克夫人,我不明白你的话。”

“我是说我没看到他的长相,对不起。”

为什么她没看到?祥弟想。这是最重要的地方。

“但是还有别的东西,”萨迪克夫人说,“我还有你来的时候身上的那块白布。你要吗?”

“白布?”

“你应该拿着它,一直拿着,我这就给你拿过来。”

祥弟在等萨迪克夫人的时候,抚摸着耶稣像的脚指甲。他看着耶稣的脸,想找出一点生命的迹象,但是一无所获。

萨迪克夫人很快回到了祥弟面前,手里拿着一块白布。祥弟想,这块布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老太太手里的一块皱巴巴的白布罢了。

“这就是当初裹着你的那块白布。”她说。

“为什么你还留着它?”

“因为上面的血迹。”

她把白布塞到祥弟手里,不敢看他的眼睛。

祥弟从她手里拿过白布,看到了上面的三滴血迹,就好像这血迹是专门留在布上给他看的一样。

“这血迹是怎么回事?”他惊讶地问。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这事很多次了。”

“这是我的血吗?”

“不是,你身上干干净净的。”

“这是我爸爸的血吗?”

“如果那个人是你爸爸,那么这就是我留着这块布的原因。”

祥弟听到了她的呼吸声。那时就好像他突然能听到房间里的一切声音,包括最轻的声音。

“祥弟,你今年几岁了?”萨迪克夫人柔声问。

“十岁。”

“你不再是十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