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庞氏骗局第九名——马克·德雷尔

2008年10月，康涅狄格州，斯坦福德

马克·德雷尔和犯罪同伙科斯塔·科瓦切夫坐在索洛房地产公司的会议室里，会议室四周是玻璃幕墙，对面坐着两位对冲基金经理。索洛房地产公司期票已经过期，投资者要求立即兑付，如果一切顺利，就能安抚他们。这些票据已经到期，德雷尔知道索洛房地产公司不会很快偿付。

索洛公司的管理层根本不知道这些票据存在。德雷尔将假票据伪造成索洛房地产公司签发的，还提供过一份粉饰过的索洛房地产公司经审计的财务报表以申请贷款。

索洛房地产公司的期票是伪造的，是德雷尔为了赚钱精心设计的诡计。德雷尔主要向对冲基金推销这些票据，后者容易受到高收益诱惑。他假装是索洛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在公司的办公室会见投资者。然后，拿票据换投资者的现金。

他自信，只要索洛公司的管理层没有发现他图谋不轨，阴谋就能得逞。德雷尔是一名律师，为索洛公司提供法律服务，因此频繁出入索洛公司的办公室。前台看到是熟人，就招手让他和他的客人们走进去。

截至目前，交易都是通过电子邮件或者电话，对于接近2亿美元的投资，这样的安排已经足够。现在票据到期，德雷尔没能成功说服一家对冲基金以旧票换新票，延展一期。更糟糕的是，这家对冲基金第一次要求亲自会面，当然要在索洛公司的办公室。

于是双方会面，冒着很大的风险。德雷尔假装是索洛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史蒂芬·切尼亚克，而科瓦切夫扮演索洛公司的财务总监。为了避免被察觉，德雷尔打算孤注一掷。

科瓦切夫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德雷尔深吸一口气。只要他和科瓦切夫坚持早上排练过的说辞，诡计也许就能成功，拖住这家对冲基金。时间紧迫，在索洛公司每多待一分钟，都提高被揭穿的风险。

索洛房地产公司的创始人谢尔顿·索洛从会议室经过，科瓦切夫话说到一半僵住了。索洛放慢脚步，透过玻璃幕墙，十分困惑地盯着德雷尔。

德雷尔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举起手指，似乎在示意索洛，几分钟后就去找他。他的心跳几乎停止。如果索洛决定走进会议室怎么办？对冲基金经理就会发现这是个骗局，发现到底是为什么期票还没有兑付。幸运的是，索洛只是招招手，继续向大厅走去。

没事，德雷尔心想。意识到这个大胆的计策就要侥幸成功，内心感到一阵狂喜。索洛不知道眼皮底下发生什么事。这位身家过亿的房地产大亨总是排满日程，今天不可能再回来找德雷尔。这就给德雷尔充足的时间，想出一个理由解释，为什么会和陌生人出现在索洛公司的会议室里。他可以说，来见首席执行官切尼亚克，德雷尔有限责任合伙公司有250名律师，可以把其他人说成是其中几位律师，蒙混过关。

眼下最要紧的，是安抚面前的两个人，在索洛回来之前，离开索洛公司的办公室。兑付票据需要几百万，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相反，他把重点放在说服对冲基金将现有的票据展期，兑换成新的、利率更高的票据。许诺更高的收益解决了所有人眼下的问题。德雷尔总能编出迄今为止最具说服力的故事。

德雷尔的毁灭

那天在索洛公司的会议室，德雷尔用的伎俩侥幸成功，至少一开始是这样。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另一家对冲基金也开始质疑票据。那家公司直接联系了索洛房地产公司。德雷尔最终被揭穿了。

与此同时，德雷尔继续冒充别人。下一次尝试这种伎俩，是在加拿大多伦多市，安大略省教师退休金计划的办公室。在另一家对冲基金那里，假装成安大略省教师退休金计划的律师。这一次，冒险的计划失败。德雷尔被捕。

德雷尔服刑期间，德雷尔有限责任合伙公司的财务总监在破产客户360网络的托管账户中发现了丢失的资金。德雷尔一回到美国就被捕，被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起民事诉讼。受幸运女神眷顾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在这场骗局中，有很多迹象表明事情不对劲，然而没人愿意承认这些其实显而易见的问题。贪婪往往蒙蔽人们的视线。德雷尔身边的所有人都从骗局中获益。律师赚到丰厚的服务费，对冲基金和名流客户收到超额收益，慈善基金也得到慷慨捐助。

尽管8%到12%的收益率不如其他庞氏骗局许诺的高，但德雷尔知道必须谨慎，不能太明显。要与经验丰富的投资专业人士交易，不能开出市场上最高的收益率，以免招来疑问。收益率低得足以避免质疑，也高得足以比许多可选的投资工具更能吸引大量对冲基金，这些基金都在寻求高收益。

德雷尔有限责任合伙公司付给几百名受雇律师丰厚的薪水，办公场所同样奢华。办公室坐落于公园广场499号，墙壁上的装饰是昂贵的艺术真品，包括一幅毕加索的名作，比起律师办公室，这里更像一个画廊。这里的一切如德雷尔本人一样，令人印象深刻。创立这家事务所才短短几年，他就在汉普顿、曼哈顿、圣莫妮卡购置奢华的房产，还购买了一艘121英尺（约38.8米）的游艇，以在纽约和加勒比海地区举办万众瞩目的社交聚会。

德雷尔有限责任合伙公司和大多数律师事务所不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合伙制。马克·德雷尔是唯一的合伙人，也是唯一能不受限制地接触事务所财务记录的人。德雷尔掌控一切，以至于被捕后，事务所一度瘫痪，连账单都付不了。讽刺的是，这些无法支付的账单还包括德雷尔有限责任合伙公司的执业过失保险费。

问题出在哪里？德雷尔一直有大好前途。他聪明过人，志向远大，在长岛长大，成长环境舒适，毕业于耶鲁大学和哈佛法学院。他很快就当上合伙人，但这还不够。他渴望地位，不成为业内顶尖决不止步。这意味着要开一间属于自己的事务所。

但他觉得发展得还不够快。有一天，他尝试私自更改法律文件，净赚100万美元，也让他惊讶地发现作弊如此容易。

此后2004年，他实施了一起2000万美元的诈骗，也没有被察觉。从那以后，德雷尔就走上了不归路。诈骗规模逐渐超过1亿美元，最高计划出售5亿美元的索洛公司假期票给至少三家对冲基金。

正如德雷尔在纪录片《烟消云散》中所评论的：“决不越过底线，说起来容易，但很少有人看到底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