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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小时后,那个男人回来了,还牵着另外一条狗,长得特别像那群自由奔跑的小狗狗们的母亲,不过是一只公狗。他将母亲牵回笼子,又将那只公狗也放了进去,把两只狗关在了一起。公狗见到母亲似乎很高兴,但是她却在他跃上自己后背的时候冲着他咆哮。

男人没有将自己身后的栅栏门关上,我凝视着栅栏另一侧那一小块儿外面的世界,惊讶地发现一种强烈的渴望传遍了周身。如果跑在那块草地上的是我,我知道自己一定会直直跑向那扇打开的门,但是,现在有这种选择的狗狗并没有那样做,他们正忙着摔跤呢。

旁边笼子里的那位母亲将自己的爪子伏在笼子门上温柔地呼唤,男人有条不紊地将她的狗宝宝们赶在一起从那扇门里带了出去。很快,他们就都不见了。狗母亲在笼子里走来走去,气喘吁吁,而那只跟她呆在一起的公狗则躺在那儿望着。我能感觉到她的悲伤,这让我很不安。夜晚降临了。狗母亲任那只公狗跟自己躺在一起——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们似乎还互相认识。

公狗在这儿只呆了几天,之后也被带走了。

然后,轮到我们解放了!我们兴高采烈地连滚带爬跑了出去,欣然接受那个男人给我们准备的食物。我吃了个肚儿圆,然后望着我的兄弟姐妹们在那儿发疯,他们似乎以前从没见过像这样的狗狗饭盆。

所有的东西都极其潮湿滋润,完全不同于院子里干燥的尘灰。凉爽的微风带着一股开阔水域的诱人香气。

我正嗅着芳香四溢的青草时,男人回来将我的母亲也放了出来。我的兄弟姐妹们围在她身边,可我没有去。我发现了一只死掉的小虫子。然后男人离开了,那时我恰巧刚刚想到了那扇门。

那个男人有些不对劲。他没有叫我托比。他甚至不跟我们说话。我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母亲,想起了她从院子里逃掉时,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情景。她无法跟人类一起生活,即使像夫人那样友善的人也不行。但是这个男人根本不爱我们。

我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门上的锁。

门的旁边有一张木桌子。只要爬到凳子上,我就可以爬到桌子上。那样,我就可以探过头去用嘴咬住那个金属门锁,不过这个门锁不是圆形,而是长条形,是一个手柄。

我细小的牙齿还不足以咬住那样的东西,但是我尽力模仿那个晚上母亲从院子里逃跑的样子。很快,我失去平衡,掉在地上,可门还锁着。我坐在那儿,冲着门把手困惑地汪汪叫,可我的声音很小很小。我的兄弟姐妹扑过来,用惯常的方式爬到我身上,但我有些生气地从他们身边走开。我没有心情玩儿!

我又试了一次。这一次,我用前爪抓住那个手柄以防自己掉下去。这时,手柄开始慢慢移动,结果我整个身子横在了手柄上,然后直直地摔了下去。我“咕咚”了一声落在通道上。

让我感到惊喜的是门开了一条缝。我将鼻子塞到门缝里用力推,门开得更大了。我自由了!

我急切地连蹦带跳钻过门缝,我的细小的腿儿纠结在一起把自己给绊倒了。我面前是一条满是尘土的小径,沙土里还停着两辆卡车。本能告诉我,那就是离开的路。

跑了几步后,我停了下来,感觉到了什么。我扭过头,看到我的新母亲正坐在大开的门里望着我。我想起了院子里的母亲在朝外面的世界进发时也同样望了我一眼。我的新母亲不会跟我一起走,我清楚地知道。她要和家人呆在一起。我只能靠自己。

然而,我没有丝毫犹豫。我从自己过往的经历中明白有许多比这里更好的院子。在那儿,友善的人类会用手摩挲我的毛发,我知道吸吮这个新母亲乳头的时代已经结束。这就是事情最正常的发展方向——每只狗狗最终都要和母亲分开。

但更多的,我知道眼前的这个机会令我无法抗拒,一个亟待探索的全新世界,我有四条长长的腿,虽然多少还有些笨拙。

一辆脏兮兮的卡车开始上路了,我决定跟着它。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因为在它驶进风中时,带给我一股美妙而陌生的味道。与干燥的院子不同,我嗅到了潮湿腐败的树叶,还有大树和水塘。我朝前跳过去,太阳照在我的脸上,自由让我充满快乐,新的冒险也同样快乐。

我听到又有一辆卡车开过来了,但我正忙着抓一只长翅膀的小虫子,直到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我才抬起头。一个满是泥污,一脸皱纹,褐色皮肤的男人伸出手跪在我面前。

“嗨!到这儿来,小家伙!”他呼唤道。

我有些犹豫不决地望着他。

“你迷路啦,小家伙?迷路了?”

我摇摇尾巴觉得这人还不错,于是摇摇摆摆朝他跑过去。他将我抱起来举过头顶。我不怎么喜欢这个动作。

“你真是个小家伙。你看起来像是一只纯种金毛猎犬,你从哪儿来的,小家伙?”

他跟我说话的方式让我想起了夫人第一次叫我托比的样子。我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正如那些男人将我第一个家庭从涵洞里拉出来一样,这个男人将我从草地上抱了起来。而现在我的生活就会由他来安排。

好吧,我决定,我的名字就叫小家伙。当他将我放在卡车前面右边的座位时,我激动极了。前座啊!

那个人闻起来有股烟味,还有一股呛得我满眼雾水的刺鼻气味。这气味让我想起卡洛斯和鲍比坐在院子里的小桌子前,将一个瓶子传来传去的情景。我努力想爬起来舔舔他的脸,他大声地笑;我习惯了那些浓烈的怪味道后就在卡车狭窄的空间里扭来扭去,他还在不停地咯咯笑。

我们颠颠簸簸走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栋有好几扇门的建筑物,其中一扇门里飘出一股跟笼罩这个男人一模一样的化学品味道。

“我去喝一杯。”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摇上窗户。直到他从车里溜出去,关上车门,我才意识到他要离开了。我沮丧地看着他走进那幢房子。我该怎么办?

我找到一个布条,啃了会儿,然后无聊地垂下脑袋准备睡一觉。

我醒来时,天气特别热。太阳正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压在卡车上,车厢里没有一丝风,还非常潮湿。我喘着气开始哀鸣,支起腿好看看那个男人去哪儿了。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我放下腿,窗台板上非常烫。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热气。我在灼热的前座上来来回回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从来没有那么粗重地喘息过。我开始发抖,视线变得飘忽不定。我想起了院子里的水龙头,想起了母亲的乳汁,想起了鲍比用来阻止狗狗打架的软管里喷出的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