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 枪声 1963年 第三十章(第4/6页)

“我太懦弱了。”卡罗琳说。

莉莉在卡罗琳背后忙活着。“要来点热牛奶吗?”

“来点吧。”

莉莉把牛奶倒进锅里,放在火上加热。

“我的行为都是因为恐惧,”卡罗琳说,“我觉得瓦利太年轻,不值得信任,只有父母才能让我依靠。事实正好与之相反。”

斯塔西威胁卡罗琳的父亲要剥夺他的车站管理员职位。在斯塔西的威胁下,卡罗琳的父亲抛弃了自己的女儿。莉莉听说后非常吃惊。她不知道竟有父母能做出这样的事。“无法想象父母这样对我。”莉莉说。

“你父母永远不会。”卡罗琳说,“当我身无分文、带着六个月的身孕出现在你家门口时,他们毫不犹豫就收留了我。”又一阵阵痛袭来,她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了。

莉莉将热牛奶倒进杯子里,递给卡罗琳。

卡罗琳啜了一口牛奶:“我非常感谢你和你的家人。但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我慢慢发现,可以依赖的人永远只有自己。”她皱起眉:“哦,天啊!”

“怎么了?”

“我把自己弄湿了。”卡罗琳的裙子前端出现了一块水渍,正在逐渐扩散。

“你的羊水破了,”莉莉说,“这说明孩子就要生了。”

“我得洗洗干净。”卡罗琳站起身,但马上又呻吟起来。“我觉得我走不到浴室了。”她说。

莉莉听到家里的门开了又关的声音。“妈妈回来了,”她说,“感谢上帝!”很快卡拉就走进了厨房。她看了眼情况,问:“阵痛多久来一次?”

“每隔一两分钟。”卡罗琳回答道。

“天啊,我们剩的时间不多了,”卡拉说,“没时间把你弄上楼了。”她手脚麻利地在地板上铺了几条毛巾。“你就在这儿躺平。”她说,“我就是在这儿的地板上生下瓦利的,”她鼓励卡罗琳,“你也一定能在这生下孩子。”卡罗琳躺在毛巾上,卡拉帮她脱下浸满羊水的内裤。

尽管有见多识广的母亲在场,莉莉还是被吓坏了。莉莉无法想象如此大的婴儿怎能从如此狭小的通道里钻出来。几分钟后,当阴道口开始撑大时,莉莉比刚才更害怕了。

“生得很顺利,”卡拉镇定地说,“你很幸运!”

卡罗琳的痛苦呻吟似乎开始减轻了。莉莉觉得要是换了自己,一定会把喉咙喊哑的。

卡拉对莉莉说:“把手放在这里,宝宝的头出来以后,用手托住。”看到莉莉在犹豫,卡拉对女儿说:“没事的,照我说的办。”

厨房门开了,莉莉的父亲走了进来。“你们听新闻了吗?”沃纳问。

“这里不是男人该待的地方。”卡拉看都没看自己的丈夫,“去趟卧室,把柜子最底下的抽屉打开,把浅蓝色的羊绒披肩拿来。”

“好,”沃纳说,“但是,有人枪击了肯尼迪总统,他已经死了。”

“待会儿再说,”卡拉说,“先把羊绒披肩拿来。”

沃纳消失了。

“他说肯尼迪怎么了?”过了一会儿,卡拉问莉莉。

“我觉得婴儿就快要出来了。”莉莉恐惧地说。

卡罗琳痛苦而用力地长吼一声,婴儿的头终于挤出来了。莉莉用一只手托住婴儿的头,小小的头湿滑而温暖。“她生命力很强!”莉莉突然间对眼前的小生命产生了爱和保护的欲望。

她也不再害怕了。

加斯帕的报纸是在学生会大楼的一间小办公室办的。小办公室里有一张桌子、两部电话和三把椅子。离开戏院半个小时以后,加斯帕在那里和皮特·邓根碰了头。

“我们学院有五千个学生,伦敦的其他大学有两万多名学生,其中有不少美国人,”皮特一进门,加斯帕就对他说,“我们要打电话给报纸的每位作者,让他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必须找能想到的每个美国学生谈谈,最好今天晚上,最迟明天上午。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能赚上一大笔钱。”

“着眼点放在哪儿?”

“也许可以放在美国学生的‘心碎’上面。记得留下说得好的人的面部照片。我去找美籍的教师:教英语文学的希斯洛普、教工程学的罗林斯……还有教哲学的库珀,他肯定会说出很多耸人听闻的话,他一直都那样。”

“我们应该在侧边栏附上肯尼迪总统的生平,”邓根说,“也许可以专门弄一页他的生平照片——在哈佛上大学时的照片、海军时期的照片、和杰姬在婚礼上的照片——”

“等等,”加斯帕说,“他不是在伦敦读过书吗?他老爸曾经是美国驻英国的大使——我记得是个支持希特勒的右翼分子——但我记得他是在伦敦经济学院上的学。”

“对的,我想起来了,”邓根说,“但几星期以后,他就中断学业回国去了。”

“没关系,”加斯帕兴奋地说,“学院里一定有人见过他。能找到一个和他说过四五分钟话的人就好。我们只需要一句评论。即便只是‘他非常高大’也好。这里的侧重点在于‘我所认识的学生时代的肯尼迪’。”

“我马上去找。”邓根说。

距离白宫一英里的时候,车流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乔治·杰克斯不停地按着车喇叭。他的脑海中出现了玛丽亚躲在不知什么地方独自哭泣的样子。

周围的车开始纷纷响起喇叭。前面有辆车的司机跳下车,和路边的人聊起天来。六七个人围在街拐角一辆开着车窗的汽车前,好像是在听车里的收音机。乔治看见一个衣着考究的女人用手捂住嘴。

乔治的梅赛德斯前面停着一辆崭新的白色雪佛兰英帕拉。车门开了,司机下了车。他穿着西装,戴着帽子,像是一个四处奔走的销售员。他看了看四周,看见了敞着车篷的乔治,便走过来问:“这是真的吗?”

“是的,”乔治说,“总统被枪击了。”

“他死了吗?”

“我不知道。”乔治的车上没有收音机。

销售员走到一辆打开了车窗的别克车前。“总统死了吗?”

乔治没有听见车里人的回答。

排成长队的车依然一动不动。

乔治熄了火,跳下车,开始朝白宫方向狂奔。

乔治失望地意识到自己的身材已经走了形。他总是很忙,没有时间锻炼。他试图回忆起上一次积极地锻炼是在什么时候,但怎么也想不起来。跑了不久,他就呼吸困难,浑身开始出汗。尽管希望快点抵达白宫,他还是不得不把奔跑改成了快步走。

到达白宫的时候,他已经全身是汗了。玛丽亚不在新闻办公室。“她去国家档案馆取东西了,”满脸泪水的内莉·福德汉姆说,“她也许还不知道总统遇刺的消息呢!”

“知不知道总统是不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