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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钱使劲拍在收银台上,一走出店,就毫不顾忌商业街上来往的行人,叫嚷起来:“我说,那个男人的面孔,你看到没有啊?简直难以置信!”嘴里还在咀嚼猪排的良介君不以为然地说:“那家伙,是不是没认出咱们就住他隔壁啊?”我一听更来气了,又嚷嚷起来:“当然知道啦!知道还没事人似的说什么‘来一份五彩面条’呢!啊,气死我了。五彩面条,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良介君没理睬我的焦躁,很平静地迈开脚步。

“喂,你无所谓吗?”我慌忙抓住他的肩膀。

“那又能怎么样呢?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有耕田的人,也有在站前卖唱的人,有卖烟的人,也有开新干线电车的人……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说,有人靠着拉皮条生存,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哟,行啊……怎么突然变得懂事了?”

“直辉和未来不是说过吗,社会上也有愿意出卖肉体的女人啊……再说了,都市里的邻里关系是需要距离的。”

“可是,你不是看到过有女孩子在楼梯上哭吗?”

“是看到了……不过,据说世上也有不少女孩子就是喜欢哭的。未来这么说的。”

“就算是这样,可她们就在咱们隔壁卖淫啊。”

“所以,这个还没有……”

“够了!你这人真是磨叽。我看,干脆把这事彻底搞清楚好了。”

“怎么搞清楚?”

“就是吧……啊,对了,良介君去假扮一下嫖客吧。”

“我、我吗?我可不愿意!”

“为什么?”

“还用问吗……不愿意呗。”

“担心钱的话,我给你出。如果摸清了他们确实在干那种勾当,咱们就报警,匿不匿名都可以。”

“你真的给我出钱?……可是,我还是不愿意去。”

“难道说,你还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

“当然没去过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就是没去过!”

结果我们从良介君没有去过那种地方,转入了推测,没有女友的直辉君会经常出入那种夜店吗?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虽然没有正式的女友,可是和前女友美咲至今仍然频繁约会,所以,那方面应该在她那里得到了解决吧,402室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回到公寓大门外,良介君问我:“现在我去给桃子洗车,跟我去吗?”

“洗车?给工钱吗?”

“正相反,以后你肯定会给我钱,求着我带你去呢。”

既然他以为我是被他哄骗才会跟着他去的,那我假装是这样好了。反正回房间也无事可做。我坐在良介君的自行车后座上,去桃子所在的停车场。

后来,果然让良介君说中了。我甚至拜托他,什么时候再去自动洗车处的话,一定叫上我。我第一次知道洗车还有时间限制呢。首先是水冲三分钟,然后喷上洗涤剂刷洗车身,我刚歇了歇,就响起了“叮咚叮咚”的警报声,提示还有30秒钟到时间。“还有那儿没刷,小琴,那儿,还有那儿。”在良介君的指挥下,好容易整个刷干净了,最后又得再冲洗一遍。当然这个也有时间限制。我们被飞溅的水花滋得吱哇乱叫,满头满脸都水淋淋的,才算洗完了车。以至于我埋怨他,这么愉快的活儿,以前也叫我跟着来就好了。

开着焕然一新的桃子兜风之后(经过了两次九公里停车休息),回到家时已经快五点了。良介君出门去打工后,我还呆呆地想着丸山君的事。这一天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

回想起来,五个月前,我搭乘在夜店追我的男孩子的哥哥开的大卡车,深夜到达东京筑地时,开着桃子来接我的就是良介君。开卡车的司机大哥和追我那个男孩子之间好像差了好多岁,是个近四十岁的有老婆孩子的好人。他笑呵呵地对我说:“赶上我,算你运气。要是搭其他家伙的车,这会儿,肯定被摁在后座上干那事呢。”

途中,在静冈的休息点,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本来说是去跳舞离开家的女儿,突然说自己坐卡车去东京找过去的男朋友,母亲也许是太意外了,只说了句“什么,去东京了”,然后好半天没有说话。

“你就对公司说我生病了,随便编个理由。”我说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妈妈问。我只能回答,“还不知道。”

“怎么对你爸爸说好呢?”

“真是对不起。这些就都拜托妈妈了,可以吗?”

“说什么呢!……你真的是坐卡车去的?不是飞机或是电车?”

“真的,真的是坐卡车去的。”

“哎呀,坐卡车呀……”

搭车到了筑地后,我当然马上给丸山君打了电话。可是,没有人接电话。响了十次、二十次,也没有转成语音留言。此时我第一次感到了害怕,流出了眼泪。然后才一边哭,一边给东京唯一的朋友相马未来打了电话。

“你老是这么吸溜吸溜地哭,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听到未来熟悉的声音,我一高兴,哭得更来劲儿了。

“然后呢?你说什么?现在我只听明白了‘和善的司机师傅在休息处请我吃了面条’这一句。”

我花了十分钟说明了我的情况。“你脑袋有毛病吧!”未来连续说了好几遍。终于搞清楚了状况后她对我说:“现在已经没有电车了,我让同住的名叫良介的孩子,开车去接你吧。”

和丸山君取得联系是住进这个公寓后的第五天了。尽管可能是说客套话,丸山君对我来东京感到特别高兴。“你怎么来了!怎么突然来东京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开朗。“为了见你呀。”我实话实说,他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以前我曾经去过一次丸山君工作的郊外家居用品商场,去看他的工作情况。他在盆栽部门,系着绿色围裙戴着手套,把一盆盆垂榕搬到顾客的车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男人干体力活感觉到心痛。我站在商场门口,朝着从停车场走回店内的丸山君招手,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还是马上跑到我身边,说:“是你呀,什么时候来的?”虽然稍微有些做作,表情还是挺愉快的。

总之,我和丸山君交往了一年零七个月。丸山君工作的家居用品商场全年无休,越是我们女大学生放寒暑假的时候,丸山君就越忙,即便是平日也很难请出假来。然而只要能挤出时间,我们就会约会。

我知道丸山君和他母亲两个人住在一起。我还隐隐约约感觉他母亲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因为约会的时候,我看到他常常给家里或是房东打电话,而且无论我怎样撒娇,他绝对不会和我在旅馆里度过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