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第4/11页)

沃尔特超过那辆城轨,把车一直开到位于华盛顿大街以南的索瓦街区,然后停在跳蚤市场门口。

梅丽穿梭在跳蚤市场的店铺之间,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自从在朗悦中心苏醒后,她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这才是我想要的。”她指着一家旧货商铺柜台上的海蓝色毛衣说。

哈罗德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他到底是怎么教育女儿的,让她在三十岁的年纪还想穿成离经叛道的样子?可是哈罗德·巴尼特是在执行任务,他绝对不能让女儿失望,更不能让老婆失望。

等待他的考验还远不止这些……当他们走出索瓦街区时,梅丽买的衣服塞满了整整四个袋子。这还不算,她甚至断然拒绝让沃尔特帮她提着。

第二天,贝齐回到家中,很惊讶地没有听到琴声。她敲了敲梅丽的门。梅丽穿着一件无袖罩衫、一条长布裙,披着一条驼色羊绒披肩。

“你觉得怎么样?”

“美极了。”贝齐回答。

“我不知道这条羊绒披肩搭不搭。”

贝齐围着她转了一圈,然后把披肩从她身上取下来。

“我觉得是这件罩衫跟这条吉卜赛风格的长裙不搭。我应该有件衬衫,你穿上一定很好看。跟我来。”

贝齐带着女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又在衣柜里翻了一会儿,最后找到一件绣着印第安式图案的长袖羊毛开衫。

“瞧,这件好一些,跟你的裙子更搭。”

“你真的穿过这件衣服?”

“我也有过二十岁。”

“可我已经三十了。”

“那就更应该穿上它。这才是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应该穿的衣服。”

梅丽脱下罩衫,换上母亲递给她的T恤和羊毛开衫。她朝镜子里看了看,感觉非常满意。

“你穿得这么漂亮,是要去哪儿呀?”母亲问。

“去见西蒙。”

“他在追你?”

“我不这么认为。”梅丽顽皮地说。

“我认为是。他还挺帅的。他要带你去哪里?”

“我们约好在演奏厅见。”

“这又是你父亲的主意?”贝齐问。

“不,这不关他的事。是我打电话给西蒙的。我想,试着重新开始演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今天只有我和西蒙两个人。”

“梅丽,除了弹琴,生活中还有别的事情。”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在你二十岁的生命里,除了全国巡演,你还做过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和男人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我想你在巡演过程中也许有过艳遇,但艳遇和爱情不一样。在你出事前不久,你的一句话把我吓到了。”

“什么话?”

“你说你从来没有经历过爱的痛苦。”

“这很严重吗?”

“是的,很严重。这代表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

“你经历过爱的痛苦吗?”

“当然,那感觉简直刻骨铭心!好像整个地球都停止了转动,好像你的余生将是一个漫长的冬天。你会好几个月都在独自品尝孤单的滋味,盼着电话铃声的响起,好像你的一条命都系在这通电话上。然后,春天又回来了。因为春天总是会回来的。只要一个眼神,就能重新为你点燃爱的勇气。再然后,我遇见了你的父亲。”

“你是怎么和萨姆认识的?”

“萨姆?”

贝齐分明看见梅丽眼中的迷茫。

“怎么了,梅丽?你的脸色很苍白。”

“没什么。是我昨晚做的一个梦,困扰了我整整一个上午。”

“你梦见什么了?”

“好像是一段童年回忆。我在睡房里,半夜醒来,站到窗边。我冷得发抖,于是叫萨姆来救我。”

“你说的‘萨姆’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

“你确定现在去找西蒙练习真的是个好主意吗?”

“只要能让我离开这间房子,就是个好主意。”

贝齐帮女儿调整了一下开衫,又拉了拉她的T恤,然后看着女儿。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说服了哈罗德,让他给你买了这些衣服。”

“我没给他太多选择的余地。”

“你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一个男人而已。他过分骄傲的外表下面,藏着一颗忧虑而又脆弱的心。他武断、苛刻,但其实内心非常大度。他永远都能包容我,就像我永远都爱着他一样。我们认识的那会儿……算了,这个故事我已经跟你讲过几百遍了,再说你快要迟到了。”

贝齐把梅丽抱进怀里,温柔地亲了亲她。

“现在,你走吧。下次我们一起吃午饭,我再把那个故事跟你讲一遍。”

梅丽坐上一辆的士。途中看到去往约会地点的城轨,于是又从的士上下来,改乘城轨。她觉得这样更好玩。她在雄伟的交响乐馆前下了车。音乐馆是二十一世纪初建成的,建筑师是贝聿铭的学生。

西蒙独自站在舞台上,正在调试小提琴。直到梅丽靠近他时,他才转过头来。钢琴就在舞台中央,琴盖已经打开了。她跟西蒙打了声招呼,就在钢琴前坐下,摆好姿势。

西蒙建议她从上次弹过的最后一个协奏曲的第二个乐章开始。见梅丽焦虑地看着自己,他又解释说,乐谱就在谱架上。

他先让她独自练习了一会儿。等她开始弹奏《夜光下的年轻舞女》时,他才加入演奏行列。

乔治·拉波波特从办公室走出来,躲在幕布后面。半小时后,他耸了耸肩,回头忙他的去了。

傍晚,西蒙觉得他们的第一次练习已经足够了,于是陪她去街区的餐厅吃饭。

等他们走了,拉波波特掏出手机,拨通了哈罗德的电话。

梅丽带西蒙去了觅密餐厅。餐厅里人满为患,他们决定坐在吧台上吃。西蒙点了两杯香槟。

“今天是第一次练习,还有点感觉。”他邀请梅丽干杯。

“也就是说还差得挺远?”她问。

“再多练习几次,你就会更加得心应手了。不过我向你保证,你还是弹得挺不错的。那首曲子并不容易。”

“你不擅长撒谎。可惜,我只能以你的评判为准。”

“你说得太夸张了吧?”西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一点都没有夸张。我眼睛盯着曲目,手就自动地弹起来,根本不需要我思考。这种感觉很奇怪,甚至有点让人恼火。”

“我认识很多钢琴家,他们巴不得有你说的这种‘让人恼火’的境界。你弹奏的灵活性一直都在。”

“那到底是哪里不到位呢?”

西蒙把菜单给她:

“我饿死了。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哈罗德不在餐厅,这让贝齐觉得很奇怪。在吃饭这件事上,哈罗德向来都是最准时的。她在走廊里喊了几声,去书房找了找,又到楼上的睡房看了一眼,最后打电话跟沃尔特确认先生是不是已经回家了。沃尔特的回答是肯定的,可是他也不知道先生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