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r 4(第2/4页)

门开了,崔斯坦终于走了出来。他的表情还跟之前一样神秘莫测,校长却显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注视着崔斯坦走出去,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然后耸了耸肩,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办好了?”迪伦问。

“嗯。”崔斯坦回答,“现在去哪儿?”

“去登记注册。”迪伦阴郁地叹了口气,“我们要坐电梯上去,在顶楼。”

电梯摇摇欲坠又十分狭窄,要花六十秒一路呻吟着爬上三楼。对于迪伦来说,时间在煎熬中更加漫长,电梯门打开时,她感觉如释重负。

“过道走到头,”她多此一举地顺着走廊指过去,“我们要到帕森小姐的教室。”

时间尚早,要过十分钟才开始注册,可她不想遇上铃响时疯跑的人群。她的腿上打着石膏,遇到轻微的震动腿就会痛。

他们进屋时,帕森小姐正在黑板上写着什么。她白了他们一眼后,把最前排的几张桌子搬开,崔斯坦这才把轮椅挪了进来。不幸的是,这样一来,他们就直接进入了几分钟后所有踱进教室的学生的视线。

迪伦首先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因为有夹板固定,膝盖没办法弯曲,迪伦打着亮白色石膏的腿只能尴尬地直挺挺地伸着。众人的视线在轮椅和石膏上来回游弋,有几个人对她微笑着表示同情,但更多的人只是在粗鲁冷漠地凝视,接着他们又把目光投向了迪伦身边坐着的“新人”。

迪伦转过头去看着崔斯坦。身材魁梧的他坐在中学四年级的教室里,看上去实在年龄太大。他的岁数也的确是大了点,严格意义上说,大了几个世纪。既然他没有受过任何正式教育,从哪儿开始上学也就真的无所谓了。他拒绝剪去自己淡茶色的头发,对琼越来越尖酸刻薄的种种暗示置若罔闻,现在他的头发已经垂到了眼睛上。他穿着校服:白衬衣,黑裤子,红绿色的领带。迪伦说不清楚,这身行头穿到他身上,看起来是滑稽可笑还是英俊帅气。根据以谢莉尔为首的那群女生的评价,应该是后者。迪伦觉得这个意见难以反驳。他的风采盖过了班里其他男生,反衬得他们身材矮小、举止幼稚、呆头呆脑。从教室后面传来的那些愤愤不平的嘟囔声判断,那些男生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他到底是谁啊?”

“迪伦的表哥。”迪伦听到谢莉尔轻声回答。

“看他的样子!”大卫·麦克米兰,班里的一号蠢货嚷嚷,“他的领带系成那样,看起来跟我爸似的!妈宝儿!”

崔斯坦先前听到不那么客气的话一直在忍耐,此时将头转向了大卫。

“别理他!”迪伦小声说,“他是个白痴。”

崔斯坦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大卫。迪伦皱了皱眉头,等着该来的事情发生。没过多久,伴随着椅子向后摩擦的声音,大卫站了起来,“你看什么看,嗯?”

“崔斯坦!”迪伦伸手想把崔斯坦摁在座位上,但他并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他只是继续专注冷漠地紧紧盯着大卫。

迪伦弓起双肩,防备着大卫会气冲冲走上前来开打。然而他并没有动手,帕森小姐呵斥道:“大卫,你坐下!”过了片刻,大卫乖乖地坐了下来。

迪伦壮着胆子朝身后看了一眼。大卫像往常一样,和他那些无赖朋友围桌而坐,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朝迪伦和崔斯坦的方向看。迪伦再也绷不住了,她把脸转过去,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他们怕崔斯坦。

好极了!

女生们要是也像男生们这么假模假式就好了!

“她们得买几条围嘴接口水。”她嘟囔了一句。

“什么?”崔斯坦身子倾过来问。

“没什么,没什么要紧的。”

这条领带简直要了他的命!数学课上,崔斯坦坐在迪伦的旁边,窝在教室的角落里,他尽力不去拽那条缠着他脖子的玩意儿。

太荒唐了,整桩事情都太荒唐了。他坐在这里冒充小男孩,装作和周围那些言行幼稚、毫无责任感的白痴没什么分别。法语课也一样,历史课更糟,那个讲述卡洛登战役的人简直大错特错。当然,崔斯坦本人并没有亲历那场战役,但是他亲耳听过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对那场战役的描述,那个孩子就因为那场战役丢了性命。

他们坐在那儿写着活页练习题上那些愚蠢问题的答案时,崔斯坦低声告诉迪伦他听到的和课堂上讲的的区别,但是迪伦嘘了一声,让他安静下来。

“老师说什么你写什么就是了。”她小声说,眼睛盯着邻座,确保他们之间的谈话不会被人偷听。

“但这是错的啊。”崔斯坦申辩道。

“没关系。”迪伦顶了回去,“批改的人是他,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好吗?”

不,一点都不好。明明是愚蠢透顶、机械重复的谬误,却仿佛事实真相似的,意义何在?但是迪伦用肘部使劲捅了一下他的肋骨,为了让她高兴,他也只有那样写了。这里是她的世界,他提醒自己。他需要适应这里,即使毫无意义。

老实说,看到自己能完成功课,他有些释然。以前他从不知道自己能读会写。当迪伦把一本从卧室书架上抽出来的书甩在他眼前时,不管随机翻开哪一页,他立刻就能明白那一行行字母的意思。

至少,英语课还可以忍受。老师为他们朗诵的诗篇感动了崔斯坦,那优美的文字唤起了他往昔的记忆。但是接下来,那位女老师就非要他们一行一行挨着给诗歌做注解,像对待屠夫肉案子上的野味儿一样,把它大卸八块,大煞风景。原本流畅、优雅的东西变成了心、肺……一堆支离破碎的死尸。

崔斯坦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因为迪伦对英语课跟对待别的科目不同,她似乎挺喜欢这位柔声细语的诗歌杀手。

可是数学就不行了。数学到底意义何在?他实在忍受不下去了,伸手抓住了迪伦当天早上煞费苦心为他打好的校服领带。领带还在负隅顽抗,似乎比刚才勒得更紧了。这简直就是刑具啊,他想。肯定是——照他看来,这东西除了折磨人完全百无一用。

“崔斯坦!”迪伦一声低唤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他忙看了她一眼,迪伦示意他往前看。一个身穿粉红色羊毛衫、戴着一副玳瑁眼镜的女人正站在谢顶的数学老师身边。

“崔斯坦·麦肯齐?”她又喊了一遍,稍显愠怒的语气表明这不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叫你呢!”迪伦有些嗔怪地小声提醒他。

“我知道。”崔斯坦小声回答。虽然崔斯坦这个名字完全是架空编造出来的,但他在幻化为男子时,总是喜欢选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