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女冒险家 第十八章 杂耍天地(第2/7页)

“这回你绝对输不了!”杰夫会这样高叫。赌客则会迫不及待地加注。最后只剩下一个空白区域的时候,赌客的心情会兴奋到极点。那傻瓜会掏出全部钱来下注,而且,往往还会赶回家去取一些赌本。可是赌客从没赢过,因为“特技”主持人或他的搭档会在关键时刻暗中碰一下赌桌,让箭头总是指错地方。

杰夫很快就学会了杂耍团的行话“下钩”,就是在赌具上做手脚,让愚蠢的赌客只输不赢。在游戏场外边大声招揽顾客的人被外行称做“卖嘴的”,杂耍团的人称他们为“演说家”。演出收入的十分之一归演说家,因为他揽来了看客。被游客赢去的奖品叫做“施舍”,“邮差”则指必须花钱买通的警察。

杰夫成了鼓动看客的专家。游客们付钱看演出的时候,杰夫便鼓励说:“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在外边的照片、画片和广告上看到的奇观,都要在这顶帐篷里演出,只要付一般的入场费就够了。不过,等到那个妙龄女郎在电椅上受尽了折磨,她可怜的身体惨遭五万伏高压电摧残之后,我们马上还要演出一个附加的精彩节日,和前一个节目毫无关系,外边也没做广告。那是一个真正绝妙的节目,惊心动魄,叫你寒毛倒竖,所以没敢在外边做广告,怕吓坏天真无邪的儿童和敏感脆弱的妇女。”

在愿意上当的顾客加付一块钱之后,杰夫就把他们领进去观看一个无腰女郎或是双头怪婴。那当然只是用几面镜子搞出来的把戏。

杂耍团最赚钱的节目之一是“老鼠进洞”。用碗把一只活老鼠扣在台子中央,台子边缘共有十个洞,都编了号。碗揭开时老鼠可能跑进任何一个洞里。每个游客可选一个洞下赌注,老鼠进了谁赌的洞,谁便中彩。

“这里边有什么关机呢?”杰夫问威利大叔。“老鼠是经过训练的吗?”

威利大叔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谁他妈的有时间训练老鼠呀!道理很简单:主持人看见哪个洞没人下注,就蘸点醋涂在洞口。老鼠保险进那个洞。

跳肚皮舞的漂亮女郎凯伦教给杰夫怎样“卖钥匙”。

“星期六晚上在杂耍场门口‘演讲’之后,”凯伦告诉他,“你可以把某个男游客叫到一边,把我住的旅行车的门钥匙卖给他。可以分别卖给好几个游客。”

钥匙五块钱一把。半夜的时候将会有十几个游客在她的拖车前转来转去,这时凯伦已和杰夫溜到城里一家旅馆过夜去了。受骗的傻瓜们第二天跑来找杰夫算账,杂耍团早就开拔了。

后来的四年中杰夫对于人的本性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发现煽起人的贪欲易如反掌,人们也太容易上当受骗了。他们相信各种荒诞的谎言,因为贪婪使他们愿意相信谎话。十八岁时杰夫已长成一个英俊的男子汉,连最粗心的女人也会感兴趣地注意到他那生得很匀称的一双灰色眼睛、高高的个子和卷曲的黑发。男人则会喜爱他的风趣与随和。连孩子们也很容易把他当成知心朋友,似乎他还存有很容易与孩子们发生共鸣的童心。女游客们肆无忌惮地和杰夫调情,但威利大叔警告说:“千万别招惹城里姑娘,孩子,她们的父亲必定是有权势的大官。”

投刀手的妻子使得杰夫离开了杂耍团。当时杂耍团刚刚到达乔治亚州的米尔吉维尔,大家正在安营扎寨。一个名叫佐比尼的西西里投刀手和他俊俏的金发妻子签约来杂耍场演出一套新节目。佐比尼在场地上做准备的时候,他妻子邀杰夫到镇上旅馆他们住的房间去玩。

“佐比尼要忙一整天,”她对杰夫说。“咱们好好乐一乐。”

听起来挺不错。

“过一个小时再到旅馆来。”她说。

“为什么要等一个小时?”杰夫问。

她笑一笑,说:“过一个小时我才能准备好。”

杰夫在外边越等越觉得好奇,等他最后来到旅馆她住的房间时,她一丝不挂地在房门口迎接他。杰夫张开双臂,她却拉住他的一只手,说:“到这儿来。”

他走进浴室,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原来她用温水调和六种不同味道的果冻,装满了一浴缸。

“这是什么?”杰夫问。

“甜食。脱衣服吧,宝贝。”

杰夫脱掉收服。

“进浴缸去。”

他踏进浴缸,坐下来,立即有一种无比奇异的感觉。滑润的果冻似乎渗入全身每一处缝隙,轻抚着他的身体,那金发妇人也坐了进来。

“好,”她说,“开饭啦。”

正在这时,浴室门忽然打开,佐比尼闯进来了。那西西里人朝妻子和惊慌失措的杰夫望了一眼。高声嚷道:“Tu sei una puttana!Vi ammazzo tutti e due!Dove sono i miei coltelli?”(“不要脸的娘们!非宰了你们不可!我的刀呢?”)

杰夫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他听得出她丈夫在发火。趁佐比尼跑出去拿刀子的时候,他跳出浴缸,抓起自己的衣服,五颜六色的果子粘在他身上像一道道彩虹。他光着身子跳到窗外,顺着胡同逃跑。他听见身后有人叫喊,觉得有一把刀从耳旁飞过。嗖!又飞来一把刀。后来他逃远了。他躲到一个涵洞里,把衬衫、裤子套在粘满果子冻的身上,咯吱咯吱地朝车站走去。他坐下一班车离开了那个城市。

六个月后杰夫到了越南。

每个战士都有不同的战争经历,杰夫参加越南战争之后既蔑视官僚制度,又痛恨任何一种权威。两年的时间里他参加了一场不可能打赢的战争,大量金钱、物资和生命的浪费使他震惊,他更痛恨那些花言巧语的将军和政客们的叛卖与欺骗。我们被人连哄带骗地拖进了一场谁也不想打的战争,杰夫想。这是行骗,是世界上最大的骗局。

杰夫在退役前一周听到了威利大叔的死讯,杂耍团散伙了。过去的日子已经结束。杰夫要重新开始生活了。

后来的岁月中杰夫历尽了风险。在他看来整个世界是一个大杂耍场,人们都是容易受骗的看客。他自己设计各种骗人的花招。他在报上登广告出售总统的彩色照片,一元一张。每收到一元钱,他就给寄钱的傻瓜寄去一张有总统像的邮票。

杰夫在杂志上登了一则启示,通知人们尽快寄来五元钱,只剩下最后的六十天,过期不候。启示上没说这五元钱可以买到什么,钱却源源不断寄到了杰夫手里。

杰夫在一间锅炉房里待了三个月,专门打电话出售假造的石油股票。

杰夫喜欢航海。一个朋友介绍他去一艘准备开往塔希堤的纵帆船上工作,于是他签约当了船上的水手。

那是一条一百六十五英尺长的很漂亮的白色纵帆船,在阳光下闪着光,所有的帆都张得很满。甲板是柚木的,船壳则是用闪亮的长条花旗松木板拼成。船上有一间可坐下十二个人的客厅,客厅前方有一间厨房,里边备有电烤炉。船员们住在船首舱。除了船长、一名侍者、一名厨子之外,船上有五个甲板水手。杰夫的任务是帮助大家扯帆、擦拭铜舷窗、顺着绳梯爬到低撑索桁上去收帆。纵帆船上载了八位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