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陷落 第二章 决不能放过他(第3/5页)

查尔斯的母亲很有气派。她的身材虽属矮胖,举止却显出高贵的气质。这是个沉稳、可靠的妇人,特蕾西想。她能当孩子的好祖母。

司丹诺卜太太伸出手来。“亲爱的,欢迎你到我们这儿来,我们要查尔斯让我们跟你单独谈一会儿,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查尔斯的父亲满有把握地说。“请坐……特蕾西,我没叫错吧?”

“没有,先生。”

老两口在她对面的一张长沙发上坐下。为什么我觉得像在受审呢?特蕾西听见她母亲的声音在说:孩子,上帝永远不会用你对付不了的事情来为难你。不要急,一步一步去做。

特蕾西的第一步行动是朝他们笑一笑,却笑得十分尴尬,因为她觉察到长袜脱丝的那道开口一直绽到了膝盖附近。她想用双手掩盖这难堪的缺陷。

“看来,”司丹诺卜先生嗓音洪亮,“你和查尔斯打算结婚。”

打算这个词儿使特蕾西困惑。查尔斯一定对他们说过,他俩就要结婚了。

“是的。”特蕾西说。

“你和查尔斯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是吧?”司丹诺卜太太问。

特蕾西压抑着心中的不快。我没弄错,这的确是一次讯问。

“我们相处的时间足以让我们相爱,司丹诺卜太太。”

“相爱?”司丹诺卜先生喃喃地说。

司丹诺卜太太说:“坦白地说,惠特尼小姐,查尔斯跟我讲这件事的时候,他父亲和我都大吃一惊。”她宽容地笑了笑。“查尔斯一定跟你提起过莎洛蒂吧?”她看到了特蕾西脸上的表情。“没有?我懂了。他和莎洛蒂是青梅竹马,后来也很亲密——老实说,大家都知道,他们今年就要订婚了。”

她用不着介绍这个莎洛蒂,特蕾西可以清楚地想象出来:就住在隔壁,挺阔,家世跟查尔斯差不多,进最上等的学校读书,喜欢赛马,得过不少奖杯。

“跟我们说说你家的情况吧。”司丹诺卜先生提议。

天哪,这完全是“夜间影片”中的场面,特蕾西不禁联想起来。我扮演的是丽塔·海尔斯的角色,第一次和加利·格兰特的父母见面。我得喝点什么。在那些旧影片里,总有一个管家端一盘饮料出来解围。

“你出生在哪儿,孩子?”司丹诺卜太太说。

“路易斯安那州。我父亲是个机械技师。”本不必加上这句话,但特蕾西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管他们怎么想,她为她父亲感到骄傲。

“机械技师?”

“是的。他在新奥尔良开了一家小制造厂,后来把它扩大成那个行当里相当大的一家公司。五年前父亲去世,我母亲接着经营这家公司。”

“这个——呃——公司,生产什么?”

“排气阀和别的汽车部件。”

司丹诺卜夫妇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地说:“明白了。”

他们的语气使她神情紧张。真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我才会喜欢这两个人?她自问。望着对面这两张冷漠的面孔,她竟絮絮叨叨地说起傻话来。“你们会喜欢我妈的,她又漂亮,又聪明,又惹人爱。她是南方人,当然个子很小,跟您差不多高,司丹诺卜太太……”特蕾西话音越来越低,被那压抑人的沉默吞没了。她很不得体地笑了笑,这笑容又被司丹诺卜太太冷冷的眼光逼得缩了回去。

司丹诺卜先生毫无表情地说:“查尔斯告诉我们,你怀孕了。”

特蕾西真希望查尔斯没跟他们说到这件事!他们完全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似乎他们的儿子跟这件事毫不相干。他们使她感到羞耻。现在我知道该穿什么衣服来见他们了,特蕾西想。该穿一件绣着红字的衣服(西俗对通奸罪的处罚)。

“我真不懂为什么如今……”司丹诺卜太太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正在这时查尔斯走了进来。特蕾西一生中从没有如此地盼望过一个人的来临。

“怎么样,”查尔斯笑着说,“你们相处得不错吧?”

特蕾西站起来匆匆投入他的怀抱。“挺好,亲爱的。”她紧搂着他,心想:幸亏查尔斯不像他的父母,他绝不会跟他们一样。他们狭隘、势利、冷酷无情。

有人在背后谨慎地轻咳了一声——管家端着一盘饮料站在那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特蕾西对自己说。这部片子将以大团圆结尾。

晚餐丰盛可口,但特蕾西紧张得没了胃口。他们谈论金融,政治和令人丧气的世界局势。大家都泛泛地空谈,保持着礼貌。他们并没有大声对她说:“我们的儿子掉进你的陷阱,不得不跟你结婚!”不管怎么说,特蕾西想,他们完全有权关心儿子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查尔斯有朝一日会成为公司的主人,所以他必须娶一个贤妻,特蕾西相信,她将是他的贤妻。

她的一只手在桌下拧弄着餐巾。查尔斯轻轻握住她的手,笑着朝她挤了一下眼。特蕾西的心里感到了一股暖流。

“特蕾西和我想举行一个小型婚礼,”查尔斯说,“然后……”

“瞎说,”司丹诺卜太太插话说,“咱们家从来不兴举行什么小型婚礼,查尔斯。好几十位朋友都想亲眼看到你结婚。”她从餐桌另一边打量着特蕾西的身材。“也许我们应该马上把请帖发出去。”想了想,她又补充说:“这得看你们同不同意喽?”

“当然同意。”婚礼是早就决定要举行的。我刚才为什么竟会担忧呢?

司丹诺卜太太说:“有的客人要从国外来。我得给他们在公馆里安排好住处。”

司丹诺卜先生问:“你们想好到哪里去度蜜月了吗?”

查尔斯笑了。“那是我们的秘密,爸爸。”他捏了一下特蕾西的手。

“你们度蜜月打算花多长时间?”司丹诺卜太太问。

“五十多年。”查尔斯回答。特蕾西钦佩他答得俏皮。

晚饭后他们到书房去喝白兰地。特蕾西观赏着这间舒适的、镶着栎木壁板的旧式房间。书架上摆着皮面精装书籍,墙上挂着两幅柯罗的作品,一幅科普利的小型画,还有一幅雷诺兹的画。即使查尔斯一贫如洗,她也会照样爱他,但她承认,过现在这种豪华日子也蛮不错。

直到接近午夜时分,查尔斯才开车把她送回费蒙特公园附近的小公寓。

“今天晚上没让你太难堪吧,特蕾西?我爸爸妈妈有时候真倔。”

“哦,不,他们人挺好。”特蕾西违心地说。

紧张了一个晚上,她已经疲乏不堪,但来到她的房门前时,她问道:“你进来吧,查尔斯?”她需要他的拥抱抚慰,希望听他说:“我爱你,世上谁也无法把我们拆散。”

他说:“今天不了。明天早晨我有好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