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5(第4/7页)

“哦,你真是铁石心肠,我想,你是拿我的爱试着玩吧。”

“我真的没有,”她会说,“我没有,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觉得你不够爱我。”

“不爱你?”

“你没有表现出来啊。也许——”说到这儿他会故意朝我瞟一眼——“也许你的爱另有其人?”

然后,仿佛是证明没这回事,她就会让他吻她。她的姿势僵硬无力,仿佛是个木偶。有时候她的样子几乎要流泪。这时他就会安慰她,说自己是个配不上她的莽汉,说她应该找一个更好的人。她会再次接受他的吻。我坐在寒冷的窗台边,听到他们嘴唇相碰的声音,我听到他上下其手,把她的裙子摸得窸窣作响。我有时看他们一眼——只是想确认他,没有真的把她吓坏。但是,我也不知道哪样使我更难受——是看着她脸色苍白地吻他盖满胡须的嘴呢,还是望着她强忍泪水的双眼。

“别再惹她行吗?”有一天,趁她被舅舅叫去找一本书时,我对他说,“你难道看不见吗?她不喜欢你这么死缠烂打。”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然后,挑起了眉毛。“不喜欢?”他说,“她求之不得。”

“她怕你。”

“她怕的是她自己。她们那种女孩就是这样。别看她们假模假式故作矜持,最后她们想要的东西都一样。”

他顿了顿,然后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这句下流笑话很满意。

“她想从你这儿得到的,只不过是离开布莱尔,”我说,“其他事,她啥都不懂。”

“她们都说自己啥都不懂,”他打了个哈欠说,“在她们心里,梦里,她们什么都知道。她们从小就从妈妈的乳汁里知道了!你没听见她在床上发出的声音吗?她没有扭动着身体叹息吗?她是在为我叹息。你下次可要仔细听听。我应该来和你一起听。要不我今晚就来你房间?你带我去看她,我们一起看看她心跳得多厉害,你可以帮我把她的睡衣扒开。”

我知道他只是在挑逗。他可不敢贸然行动,为了一个玩笑搞得我们前功尽弃。但是,听到他那句话,想象那场景,想象着拉开她的睡袍,我的脸红了。我别过头,说:

“你找不到我房间的。”

“我找得到,没问题。我有这宅子的平面图,打杂小厮给我的。他是个乖孩子,嘴巴不太严。”他哈哈大笑起来,在椅子里伸展了一下身体,“你想想这事,多好玩!对她也没损害啊是不是?我悄悄溜进去,蹑手蹑脚的事儿我最拿手了。我就是想去看看。或者,她就像诗里写的那个姑娘,暗自希望一醒来就见到我呢。”

我知道很多诗,说的都是小偷们如何被警察从爱人的怀里拉走,有一首说的是一只猫儿被扔进井里。我没听过他说的这首,这让我很恼怒。

“你别碰她。”我说。也许他从我的声音里听出了点什么。他上下打量着我,说话的声气变粗了。

“噢,小苏,”他说,“跟我装起正经来了?跟上等人们混了几天,你就温良恭俭起来了?谁能想到啊,你这种出身的,跟那帮狐朋狗友混大的人,居然习惯起做贴身女仆来!要是看见你这大红脸,萨克斯比大娘会怎么说——还有约翰,还有丹蒂——他们会怎么说!”

“他们会说我心肠好,”我火了,“就算我好心肠怎么了,有罪?”

“该死的,”他也火了,“像你这种姑娘有个好心肠有什么用?像丹蒂那种姑娘有好心肠有什么用,除了被它害死!”他向刚才莫德去找她舅舅经过的门扬了扬头,说,“你以为,她稀罕你良心发现?她只需要帮她系好胸衣带子,梳好头,倒好夜壶。看在上帝的分上!瞧瞧你这副样子!”我转身拾起她的披肩,把它折好。他把披肩从我手里扯掉,“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没劲,这么整洁了?你以为你欠她什么啊?你听我说,我知道他们这种人。我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你别以为她把你留在布莱尔是出于好心——也别以为是你温柔可爱!你的心肠——既然你说了——跟她的一样,说到底,跟我的也一样,每个人都一样。说穿了,跟那些煤气管计费表没什么两样:塞钱币进去,它就兴奋,就高涨。萨克斯比大娘早就该教你这些了。”

“萨克斯比大娘教了我很多事,”我说,“可没教我你说的这个。”

“萨克斯比大娘把你管得太严了,”他回答说,“太严了。波镇的小伙子们说你迟钝,说得对。管得太严太久了。跟这个一样。”他举起拳头给我看。

“去你妈的。”我说。

听到这句话,他络腮胡下的脸都涨红了,我以为他会过来打我,但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向我前倾着身子,伸手抓着我椅子的扶手,压着嗓子对我说:

“下次你再闹脾气,苏,我就像甩掉一块石子一样,把你甩了。你明不明白?我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实在不行我就单干。现在我叫她做什么她都会答应的。要是我说那个老保姆,伦敦那个,突然病了,要外甥女去照顾她呢?你还能怎么做?你是不是想穿上那条旧布裙子,空着手回兰特街去?”

“我去告诉李先生!”

“你觉得,他会留你在他书房里,听你说话?”

“那,我就告诉莫德。”

“你去啊。不如去告诉她,我身后长着带刺的尾巴,脚上长着分叉的蹄?反正要我演魔鬼,就得这么打扮是不是?可是,没人会在生活中遇到这样的人的。她不会相信你的。到了今天这一步,她也根本没退路去相信你!现在她必须跟我结婚,不然就是死路一条。她现在必须照我说的去做——要不然就是困在这里,百无聊赖,直到老死。你觉得她会那么做吗?”

我能说什么?她自己也跟我说了差不多的话。我沉默了。但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恨他了。他坐在椅子里,手抓着我椅子的扶手,和我对视着。他看了我一会儿,楼梯上传来莫德的脚步声,然后她的脸出现在门口。然后,当然了,他坐直了身体,换了一副脸色。他站起身来,我也站了起来,行了一个歪七八糟的屈膝礼,他快步向她走去,把她带到壁炉边。

“你很冷啊。”他说。

他们站在壁炉前,我从镜子里看见他们的脸。她看着炉膛里的炭。他看着我。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他那讨厌的脑袋。

“噢,苏,”他说,“你今天真严肃。”

莫德抬起头来。“怎么回事?”她说。

我吞了一口唾沫,没说话。他说:

“可怜的苏被我弄烦了。你刚才不在的时候,我一直在逗她呢。”

“逗她?怎么逗她?”她问,半带笑容半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