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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陶兰说话时,电话响了,我没有接,但电话一再响起,我不得不接听,是冯雪光,她问我:"你是不是与兰兰在一起?"我说是。

他说,让她哥哥跟你说话,我听到电话里一个像老头似的声音响起:"我是兰兰的哥哥,兰兰麻烦你了,请你提醒她吃药,有什么事打我的电话。"接着,他告诉我四五个电话号码,我一一记下后,挂下电话,抬眼看陶兰,只见她拿着自己的小包以及一杯水走进洗手间,并锁上门,一会儿,里面传来洗澡的水声。

于是,我打回电话,向陶兰的哥哥询问有关陶兰的事情,他哥哥支支吾吾,除了说陶兰喜欢看我的小说、想认识我以外,只是不断地说麻烦我之类,倒是他反而详细地问了我的住址,以及如何走到,我们刚通完话,洗手间门开了,陶兰裹着我的浴巾走了出来,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煞是迷人,但我总觉得,这个表情有点像是装出来的,而且,像是那种下了某种决心之后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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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病呢?"我好奇地问她。

"我吗?"她冲我做了一个鬼脸:"我怀孕了。""除了怀孕,你还有什么病?""疯病。"她仍做出鬼脸。

"还有呢?""性病。"她故做不好意思的神情。

"还有呢?""浑身是病,总之,说也说不完,你就眼巴巴地等着我传染你吧!"她说到这里,脸上轻松的神色已经一扫而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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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前去,抱住她,她竟在我怀里挣扎了一下,我正要松开,不料她却抱住我,由于她动作突然,浴巾滑落到她的腰际,她说:"我没有病。"我说:"你哥要我提醒你吃药。"她说:"我已经吃了。"我说:"我喜欢你的细腰。"她说:"我的腰其实并不细,它很圆,因此看起来显得细。"我说:"有多细?"她说:"现在吗?"我说:"对,现在有多细?"她说:"现在没吃东西,一尺六,如果吃了,就会一尺七。"我说:"我喜欢一尺六的细腰,但从未想到在现实生活中会遇见。"她说:"你为什么喜欢细腰呢?"我说:"我有一篇小说里的女主人公是个细腰,因此,我就喜欢细腰。"她说:"那你就先凑合一下,把我当成你的女主人公吧。"我说:"那可不一样,我的女主人公是个舞蹈演员。"她说:"这样吧,我把我的腰借给她,这样行了吧?"我说:"也许行,你可以站到我的电脑边,我看着你的细腰进行描写,就像你画画一样,画画不是需要一个模特吗?"她说:"但是,你会怎么写呢?"我说:"我要先观察,才能下笔。"她说:"那你什么时候开始观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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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抱得很紧,她仰着头,我只能看到她的脸,我感到她是那么漂亮,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粗声粗气,但却无法破坏她的漂亮,事实上,用漂亮来形容她是不恰当的,她不仅漂亮,而是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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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旧看着她,盯着她看,看她的脸,看她的眼睛,我终于确定,只有醒目这个词才适用于她,这就是为什么我总要忍不住看她的原因,也是她为什么能留给我深刻印象的原因,从她的第一个背影开始,我便把她的形象牢牢记住了,而且,她确实是那种令人过目不忘的姑娘,我记起,即使在她失神地坐在舞池边的时候,她都有一种叫你想看她的欲念,她就是有这种劲头儿,正是这种劲头,叫你无法讨厌她,你很难做到讨厌她,谁能去讨厌一个总会招惹你去看的人呢?尤其是,那种"看"会带给你那么愉快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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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舞池里显得格外醒目。

她无论如何表现,都很醒目。

她生活在世,目的就是为了牵引人们的目光的,她的一举一动,叫你忍不住去看,她的形象,无论是哪里,一旦落到你的视网膜上,你就无法让她逃掉,她抽烟很醒目,她走动起来很醒目,她吃东西也很醒目,她喝水的姿式与众不同,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像是一个整体,不管你看哪里,都会感到比别的姑娘出色,她就像人群中的一只漂亮的野兽,令你不得不看,你的心脏一旦见到她,就会停止跳动,不能说她完美,因为她比完美还要完美,她有一种自然的气质,十分轻灵,令你产生幻觉,仿佛有一阵轻风总是跟着她,她在对你说话的时候,头发会忽然间飘动起来,你看她在站着,迷茫地注视着什么,但一忽而她便跳起舞来,再一忽而,她就像在梦中那样翩翩起舞,她很少把手臂伸出,而一旦伸出,你就会觉得她是在叫你过去,你的脚不自觉地就会移动,她的长发就像她的手臂一样,能够自然而然地飞舞,仿佛可以听从她的指挥,就如同她的每一根头发内都有一根神经似的,她的眼睛散漫无神,但只要目光一聚拢,就如同一根银针,直直地射进你的眼睛,她要是对你一笑,你就会感到今生今世彻底完蛋了,她的笑令你害怕,让你感到,只要能呆在她的身边,只要能看到她,为她干什么都行,你事后才知,当时你已失去自己的意志,你已在她面前彻底破碎,你已魂飞天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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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她高兴的时候,简直就是夺目。

她是我见过的惟一个可以用醒目来形容的神奇姑娘,我想她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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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就是夺目,她仰着脸看着我,对我笑,说着高兴的话,我意识到,我们其实在相互说情话,我们的声调又高兴又温柔,一句接着一句,有点不知羞耻,有点傻,却令我感动,是的,她的话令我感动,我想我简直感动得什么酸话都说得出来,而且,发自内心,就像应该这样说一样,就像只能这么说一样,更怪的是,还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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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该把你抱到床上去了。"我说。

"你真的敢这么做吗?"她说。

我抱起她,向卧室试走了一步,她大叫起来,我松开手,她重新站到我面前,她用双脚踩住我的脚,对我说:"你还是把我抱到床上去吧,我已经快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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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她抱到床上,她指了指自己的浴巾,我故意向上翻了一个白眼,她笑起来,自己在床上怪里怪气地滚了两下,除下浴巾,递给我,她盯着我的眼睛,让我只好也看她的眼睛,直到我转身离去,都没有向别处看一眼,我出了卧室,也进入洗手间洗澡,我三下两下便慌慌张张地洗完,然后擦干,顺手用湿毛巾擦了一下雾气腾腾的镜子,从里面看到我自己的脸,一瞬间,我被自己难看的长相惊呆了,慌忙掉过头去不看,可是,镜子里的形象却鲜明地浮现我的脑海中,我禁不住好奇,再次探头向镜子里看了一眼,一下子,我颓了,我不知别人是否有这种感觉,我想我是有的,面对一个十分漂高的姑娘,我会觉得我与她不相配,至少是在肉体上不相配,要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我会有一种可以混水摸鱼的侥幸心理,但这是在白天,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把我的侥幸心理一扫而空,一时间,我恨不能在原地转上几圈,真是百感交集,一个好笑的念头浮上脑际,我也不怕人见笑,干脆在此说出来:我感到自己像是一个形状猥猝却正准备牛刀小试的业余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