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3/5页)

“嗯。”

“16年前的今天,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帮你浇水了。”

她身体微微一震,嘴唇微张,但没发出声音。

“现在也是只想浇水。”我说。

她嘴角扬起,如闪电般笑了一下。

阳光出来了,照射在湖面上,金黄色的波光闪闪,耀眼动人。

她的眼神散发出光芒,几乎可以照亮夜空。

我的心一直在原点,毫无疑问。

而她深邃清澈的双眼、完美的四分之三侧面、如闪电般的笑容……

也在原点。

“看过《借物少女艾莉缇》这部动画电影吗?”我问。

“嗯。”她点点头。

“最后男主角翔对艾莉缇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因为你已经是我心里的一部分。’”

“我知道。”她又点点头。

“你已经是我心里的一部分。”我说,“16年也好,再过16年也罢,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不管我变得多老,你都将是我心里的一部分。不可分割,永远温柔地存在着。”

我们凝视彼此,她的眼神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偶尔我会迷失方向,偶尔会忘了感动,偶尔会遗落某些记忆,”她说,

“但跟你的这一段,我从来不曾迷失、遗忘或遗落。”

“嗯。”我微微点了下头。

“如果要我用一句话形容跟你的这一段,那就是无可取代的美好。”她仰起头,朝着星空再说一次,“无可取代的美好。”

我很感动。同时觉得现在的她,似乎没有语言表达障碍。

“我现在很有勇气。”她说。

“没有语言表达障碍了?”

“虽然还有,但应该说得出口。”

“真的吗?”

“你可以问。”

“收到我昨晚写的信,你的感觉?”我问。

“其实我比你严重。”她说,“扣掉睡眠时间外,醒着的时间,不管我做什么,平均每个钟头都会想到你。想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我有些激动,感觉心跳加速,血液沸腾。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你可以再问。”她说。

“可以牵你的手吗?”我问。

“不可以问这种问题。”

“但我就是想问这种问题。”

“好。你可以问。”

“可以牵你的手吗?”我又问。

“不行。”

“只是一下下而已。”

“不行。”她说,“因为我怕一旦牵了,我就不想放开。”

“你可以再问。”

“如果我是花,你会浇水,还是摘下?”

“我不需要用暗示或比喻。”她说,“对你,我……”

我等了一会儿,她始终没往下说,似乎只是微微涨红着脸。

“很爱很爱。”她终于说出口了。

“以后这个问题不要再问了。”她说。

“为什么?”

“因为我的答案不会变。”

那是今年七夕这晚,她所说的倒数第二句话。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大约在凌晨一点:“该走了。”

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嗯。”

我们各自开车回家。

开车时,整个脑子都是并肩坐在海堤上一起看星星的定格画面。

脑海里也回荡着她的声音,很清晰,像她在耳边说话。

回到家,准备躺下睡觉时,手机传来响声,是Line。

“晚安。16周年快乐。”

是一个叫SmallDragonGirl的人,传给YangGuo。

“虽然风雨的路还很长,但我的心满满的,因为你结结实实地住在我心里。或许我们始终无法在一起,但不管路有多长、风雨多大,都只是将来我们一起看夕阳时谈笑的话题而已。而且只有风雨过后,天空才会出现美丽的彩虹。”我说,“小苹,风雨的路会停,然后我们一起看雨后的彩虹。”

夏天才刚到,我们便相隔300公里。

五月底毕业考考完,没等六月初的毕业典礼结束,她就上台北了。

而我,因为考上本校的研究所,便开始放暑假等九月中旬开学。

她告诉我,认识我之前就打算出国念书,平时也积极准备考托福。

上台北是去补托福,三个月加强班的那种。

她借住亲戚家,于是又给了我第三组数字,是亲戚家的电话号码。

在亲戚家不方便深夜讲电话,也不能讲太久,我也不好意思常打。

她偶尔会在两座城市之间移动,而且移动的时间未必是假日。

如果回台南,也未必回家,可能待在住宿的地方。

每当我很想找她说话时,只能循环拨打三组数字——

家里的、住宿地方的、亲戚家的,但通常找不到她。

她已经很少使用MSN,所以在MSN留讯息给她的意义也不大了。

往往她看到讯息时,都已经过了好几天。

因此我买了部手机,让她可以随时找到我。

我很希望她也买手机,但她觉得没必要。

“用不了多久。”她说。

她在台北补托福期间,如果我们有通电话,通常是她打我手机,

但她却很少打。

而且手机电话费太贵,根本不敢讲太久。

我曾要她拨通我手机后,马上挂断,我再打那三组号码其中之一。

“不用了。”她说,“我们得为不久的将来的离别,先做热身。”

这个说法也有道理,不然如果习惯通电话,将来她到美国后怎么办?

趁现在慢慢习惯很久讲一次电话,以后相隔万里才不会太难受。

好,就把这300公里的离别当热身,准备应付10000公里的离别。

然而思念无法先做热身准备。

你可以试着养成很少讲电话的习惯,以应付将来很难讲电话的状况,

但无法养成不思念的习惯去适应将来的离别。

相反,越是比以前更少互通音信,越是想念。

尤其在深夜,思念的浪潮排山倒海而来,只能被吞噬。

在第一次因为思念她而失眠的深夜,我下床写了封E-mail给她。

曾经跟你说过,我特别喜欢在深夜想念你。

但从没想过,会因为想念你而失眠。

思念是需要排遣的,也需要找个出口,

或许在深夜写信是个好方法。

有些东西是假的,比方吴宗宪说他很帅。

有些东西可能是真的,比方吴宗宪说他是浑蛋。

有些东西应该是真的,比方吴宗宪说他很花心。

但总有些东西是真的,而且是如同太阳般闪闪发亮的真,

比方现在坐在计算机前写信的我,正毫无保留地想着你。

谢谢你让我在每一个深夜,都可以因为你而不寂寞。

如果可以,请你允许,允许我保留在深夜里思念你的习惯,

直到太阳不再闪闪发亮为止。

脑中的思绪既多又杂,敲打键盘打出的文字却简单而寥寥。

虽然E-mail可以立刻送达,但这封E-mail恐怕跟手写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