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14页)

阿瓦拉克什么都没说。当然了,希瑞同样一言不发。

“我并不吃惊,”艾瑞汀续道,“她就该是这副样子,毕竟她流着劳拉·朵伦·爱普·希达哈尔的血。竖起耳朵好好听我说,吉薇艾儿。你是逃不掉的。你没法打破Geas Garadh,魔法屏障。”

希瑞朝他投去的目光显然在说:不给出证据,我是不会信的。

“就算凭借某种奇迹,你瓦解了魔法屏障,”面对她的眼神,艾瑞汀毫不动摇,“你也要明白,那将意味着你的末日。这个世界看似无比美丽,但它同样能带来死亡,尤其是对陌生人。独角兽的角造成的伤口是治不好的,就算用魔法也不行。你也要明白,你与生俱来的才能帮不了你。不要试图逃跑。就算你真这么做了,我的Dearg Ruadhri——我的红骑兵队——也会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裂隙抓到你。”

她不太明白他的话。令她困惑的是,阿瓦拉克突然皱起了眉头——艾瑞汀的话显然让他很不愉快。好像艾瑞汀说得太多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说,“请走这边,吉薇艾儿。我得把你交给那些女人。你得尽快准备才行。第一印象确实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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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太阳穴的血管抽动不止,两只手也在颤抖。她攥起拳头,控制住双手,然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放松肩膀,试图活动僵硬的脖颈。

她再次看向大大的穿衣镜,其中的身影令她相当满意。她的眼睛涂着眼影,双唇抹上了唇膏,沐浴之后,她潮湿的头发也经过修剪和梳理,至少遮住了脸上一部分伤疤。她穿着一件长及大腿中部的银色短裙,以及红色的背心和丝绸衬衣。她们给她戴上的丝巾与服装非常相衬。

她正了正丝巾,然后把手伸进裙子,不无惊讶地确认一下自己穿着的内衣。蛛丝般轻薄的短内裤,还有不靠吊带却能神奇地停留在大腿上的长袜。

她朝门把伸出手,但又犹豫起来,仿佛那不是门把手,而是沉睡中的眼镜蛇。

该死的瘟疫啊,她下意识地用精灵语暗想,我对付过全副武装的男人。我应付得了……

她闭上双眼,叹了口气,走进房间。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桌上放着一本书和一只陈旧的孔雀石水瓶。墙上是图案陌生的浅浮雕、褶裥帷幕和碎花挂毯。房间一角竖立着一尊雕像。另一角则是张配有帷幔的大床。她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她咽了口口水。

她用眼角余光看到有东西在动。不是在房间里,而是在外面的阳台上。

他坐在那儿,身体斜对着她。

虽然希瑞早已发现,这些精灵没一个符合她的想象,但她还是吃了一惊。每次提起国王,她总会想到跟维登国王埃维尔相似的家伙——毕竟她差一点就成了他的儿媳。而每次想到那位国王,她总会记起他身上的洋葱和啤酒味:他是个臭烘烘的胖子,双眼肿胀,胡须上方有只凸出的红鼻子;他的指甲满是咬痕,长着棕色斑点的手里握着一把权杖。

而阳台上坐着一位截然不同的王。

他非常苗条,看起来又十分高大。他穿着黑色夹克和一双传统的精灵高筒靴,靴子侧面装着一排带扣。他灰色的长发披散在倾斜的肩膀上,顺着他的背脊滑下。他的双手洁白而纤细,手指很长。他正忙着吹泡泡。他手里端着一碗肥皂水,另一只手拿着麦秆,吹了一次又一次,虹色的气泡不断飘向下方的河面。

希瑞轻轻咳嗽一声。

赤杨国王转过头,希瑞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的眼睛很不寻常。那双大眼睛清澈得有如烧熔的铅水,而且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吉薇艾儿,”他说,“谢谢你愿意来见我。”

希瑞沉默地伫立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奥伯伦·穆希塔齐又朝麦秆吹了口气,将一个肥皂泡吹向空中。

为了控制住双手的颤抖,她十指交扣,拗得指节劈啪作响,然后紧张地抚平头发。精灵并未察觉,他全副心思都在肥皂泡上。

“你紧张吗?”

“不,”她厚着脸皮说谎,“不紧张。”

“你着急吗?”

“当然。”

她的语气恐怕有些轻蔑过头,就算称之为失礼都不为过。精灵看起来却毫无察觉,反而用麦秆吹出一个硕大的肥皂泡。接下来好一会儿,他都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如果我问你急着去哪儿,算不算过分好奇呢?”

“回家。”她说,随后又用更加温和的语气补充道,“回我的世界。”

“回哪儿?”

“我的世界!”

“啊,抱歉。我还以为你是说‘我的使节’。你说起我们的语言非常流利,但你应该多注意一下语调和发音。”

“语调真的重要吗?要是你不找我说话,语调根本无所谓。”

“追求完美总不是坏事。”

麦秆末端出现另一个肥皂泡,它脱离麦秆,开始飘落,最后撞上一根柳枝,破碎开来。希瑞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是说,你急着想回你的世界。”奥伯伦·穆希塔齐说,“你的世界!你们人类还真是和‘过度谦虚’这种事无缘。你们长毛的祖先手持刀剑到来的时间比鸡还晚,而我从未听说哪只母鸡声称那是‘它们的世界’。你干吗像猴子似的坐立不安?你应该对我的话感兴趣才对。毕竟这是你们的历史。哦,让我猜猜——你不在乎我在讲什么,而且你觉得很无聊。”

轻风将另一个肥皂泡带往河面。希瑞咬住嘴唇,保持沉默。

“你们长毛的祖先,”精灵将麦秆浸在碗里,搅了搅,“很快学会了运用他们的对生拇指和原始的智慧。凭借这两者的帮助,他们做到了很多事,尽管荒谬可笑的程度堪称可怕。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祖先创造的某样东西不可怕,那它一定是荒谬可笑的。”

第二个肥皂泡飘了下去,然后是第三个。

“我们艾恩·艾尔对你们祖先的事并不关心,我们和艾恩·希德——我们很久以前就留在那个世界的同胞——不同。我们选择了另一个宇宙,更加有趣的宇宙。说起来你恐怕会吃惊:在那个时代,于世界之间往来是相当容易的,虽然也需要某种程度的天赋和练习。我相信,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希瑞燃起了好奇心,但她意识到精灵是在逗弄她,于是依然保持沉默。她可不想让他得逞。

奥伯伦·穆希塔齐笑了,转过身来。他的脖子上戴着一只金制颈环——那是统治者的标志,上古语里称之为torc’h。

“Mire,luned。”

他再次朝麦秆轻吹一口气,同时微微摇晃麦秆。一连串小肥皂泡以扇形飘飞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