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14页)

“我们去见见你的顾客。”他说,“夜色尚早,我也饿了。我还想喝点东西。我们去镇上吧。到鸡舍酒馆去。”

骑士大笑起来,正了正挂在高高的马鞍上、金红相间的菱形花纹盾牌,方便自己爬上马背。

“如你所愿,我的朋友。我们去鸡舍酒馆。马儿们,前进。”

他们顺坡而下,来到旁边有排白杨木的道路上。

“要知道,列那,”杰洛特突然开口,“我喜欢现在的你。你现在说话很正常。我们初次见面时,你说起话来像个讨人厌的傻瓜。”

“以我的荣誉起誓,猎魔人,我是个游侠骑士。”列那·德·波伊斯-菲涅斯咯咯笑道,“你忘了吗?骑士说起话来本来就像个傻瓜。那是他们的特征之一,就像这块盾牌。凭借说话方式和纹章,我们才能知道谁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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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的荣誉起誓,”菱形纹章的骑士说道,“你的担心毫无必要,杰洛特阁下。你的同伴肯定已经痊愈,并把伤痛抛到了脑后。公爵夫人有很多宫廷医师,能治好任何疾病。以我的荣誉起誓,你没必要牵肠挂肚。”

“我也持相同观点。”雷吉斯说,“放轻松吧,杰洛特。毕竟那位女德鲁伊治过米尔瓦的伤……”

“那位女德鲁伊精通治疗,”卡西尔插嘴道,“最好的例子就是我的脑袋。你瞧,跟新的一样。米尔瓦肯定已经痊愈了,你真的没理由担心。”

“希望如此。”

“她肯定已经痊愈了。”骑士重复一遍,“我敢打赌,等我们回去,会发现她正在舞会上跳舞!或者参加宴会!在鲍克兰,在安娜叶塔公爵夫人的宫廷里,舞会和宴会络绎不绝。哈哈,以我的荣誉起誓,既然我已经实现了自己的骑士誓言,那我……”

“你达成了誓言?”

“命运之神眷顾了我!我要解释一下:我发过一个誓。那不是普通的誓言,而是向苍鹭立下的。春天时,我发誓要在幽乐节前将五百名罪犯绳之以法。我已经达成了目标,所以我解放了。我又可以喝酒吃肉,也不需要再隐瞒姓名了。请容我介绍自己。我是列那·德·波伊斯-菲涅斯。”

“很荣幸认识你。”

“你刚才说舞会?”安古蓝催马走到他们身边,“希望那儿的食物和饮料够我们吃喝。我也很乐意跳舞!”

“以我的荣誉起誓,在安娜·亨利叶塔公爵夫人的宫廷里,食物和饮料都多得很。”列那·德·波伊斯-菲涅斯说,“你们可以唱歌,参加宴会,观赏杂耍艺人表演,以及戏剧和音乐,每晚还有舞会和诗歌朗诵。你们是丹德里恩的朋友……我是说,朱利安子爵。我们亲爱的公爵夫人非常重视他。”

“他都吹嘘好久了!”安古蓝说,“他们真有过一段情吗?骑士大人,你知道他们的故事吗?跟我们说说吧!”

“安古蓝,”猎魔人说,“你有必要知道吗?”

“没必要。但我就想知道!别抗议了,杰洛特。也别怒气冲冲的,不然采蘑菇工人就该没活儿干了,因为你光凭目光就能让路边的蘑菇全烂掉。还有你,骑士大人,告诉我吧。”

其他游侠骑士正骑马走在队伍前列,唱着一首副歌部分不断重复的歌谣。歌词蠢得难以置信。

“那件事发生在六年前。”骑士开口道,“那年的冬天和春天,诗人在宫廷做客,弹奏他的鲁特琴,唱着浪漫歌谣,朗诵诗歌。雷蒙德公爵当时正在辛特拉参加大会,也不急着回家,谁都知道他在辛特拉养了个交际花。安娜叶塔公爵夫人和丹德里恩先生……哦,鲍克兰是个神奇又特别的地方,爱情在这里就像强力的咒语……相信你们迟早也会发现的。公爵夫人结识了吟游诗人。也许连他们都没意识到——诗歌、恭维、花朵、话语、眼神与叹息……简而言之,他们太亲近了。”

“有多亲近?”安古蓝大笑着问。

“我没亲眼见过,”骑士用生硬的语气说,“散播流言蜚语也有失妥当。另外,亲爱的,以你的年纪,你应该明白爱有许多种名义,但到头来,男人和女人还是会被彼此的身体吸引。”

卡西尔轻轻地哼了一声。安古蓝没多说什么。

“他们密会了大概两个月,”列那·德·波伊斯-菲涅斯续道,“从五月节到仲夏。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们把谨慎抛到了脑后。谣言开始流传,恶毒的言论与他们如影随形。丹德里恩先生无法忍受,于是匆忙离开了公国。事实很快证明,他的做法非常明智。因为他刚刚离开,雷蒙德公爵就从辛特拉回来了,有个仆人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可想而知,公爵听说后大发雷霆。他把汤碗摔在桌子上,用刀割断了告密者的喉咙,大声吼出不雅的字眼。他一拳打在司仪官脸上,打断了他的牙齿,又当着许多人的面砸碎了一块从柯维尔送来的漂亮镜子。公爵夫人被软禁在自己的房间,公爵还威胁说,要用酷刑逼她讲出实情。他下令让士兵去追赶丹德里恩先生,要他们毫不留情地杀死他,再把他的心脏挖出来。他从几首老歌谣里得到灵感,甚至考虑油煎他的心脏,再强迫安娜叶塔公爵夫人当着整个宫廷的面吃下去。呸,简直令人作呕!幸好丹德里恩先生及时消失在了国境另一边。”

“谢天谢地。后来公爵死了?”

“他死了。听说那事让他气得中了风,然后就瘫痪了。将近半年时间里,他像木头一样躺着,动弹不得。但他后来痊愈了。他又能用双脚站立并行走了,但从此只能眯着眼睛,就像……”

骑士在马鞍上转过身,眯缝双眼,扮了个活像猴子的鬼脸。

“雷蒙德公爵,”他续道,“一向有花花公子的名声,而在眯眼看人之后,他在勾引人方面更加得心应手,因为每个女人都觉得他在向自己暗送秋波。我没说陶森特的女人全都水性杨花,但由于公爵几乎一刻不停地‘眉目传情’,那类女人中的大部分便浮出了水面。不过到头来,他的胡闹终于惹来了祸事,有天晚上,他又中了风,最终咽了气。在他的卧室里。”

“在某个姑娘身上?”安古蓝大笑着说。

“的确,”骑士平时总板着脸,此刻却在小胡子后面浮现出笑容,“事实上,在她身下。不过细节就没必要深究了。”

“不去深究也合乎情理。”卡西尔严肃地说,“不过我发现,哀悼雷蒙德公爵的人似乎不多。你的讲述让我觉得……”

“不忠的妻子比出轨的丈夫更受人爱戴。”吸血鬼一如既往地插嘴道,“或许这就是她如今能统治公国的原因?”

“这是原因之一,”列那·德·波伊斯-菲涅斯的语气带着令人宽心的真挚,“但不光是这样。就算用委婉的方式讲,雷蒙德公爵也是个恶棍,而且——请原谅——他还是个狗娘养的。魔鬼跟他相处六个月也会得溃疡,而陶森特在他的统治下受了七年的苦。安娜叶塔公爵夫人却始终受人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