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波芮(第2/2页)

直到晚祷时分,他听见脚步声和轻轻的叩门声。他看到阿特沃站在门口,穿着他们初次见面时的装束——一身旅行打扮。

“领主大人!”他伸手去拿拐杖。

“不,不,不用起来,”阿特沃说,“我们之间用不着这么客套。”

里奥夫笑了,意识到能再见到这位公爵是多棒的一件事。

“你怎么一个人啊,里奥夫?”阿特沃说着,在一张凳子上坐下。

“王后来见过我,”他说,“她委派我作曲,而且进展——噢,非常顺利。我对此十分期待。”

阿特沃看起来有点惊讶。“哪种曲子?我希望不是安魂曲。”

“不,是更加激动人心的曲子。我可以告诉您,是一首前所未有的曲子。”

阿特沃抬起一边眉毛。“是吗?噢,当心点吧,我的朋友。有时候,新东西并不能让所有人认同。本地的修士们已经开始抱怨你啦。”

里奥夫摆手把这话扫去一旁。“王后很信任我。我关心的只有这个。”

“在宫廷里,王后并非唯一举足轻重的人。”

“总不可能比布鲁格更糟糕吧。”里奥夫说。

“很有可能,”阿特沃说,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在这段时间,真的很有可能。”

里奥夫勉强笑出声来。“噢,我会努力记住的。可您得知道,这是一项委托,而且是王后亲自下达的。”他顿了顿,再次留意到阿特沃的衣着。他在宫廷里穿着锦缎和亚麻制成的衣物。“您正要去旅行吗?”他问道。

“是的,事实上,我只是顺道来跟你告别的。我受命去处理东边的一些麻烦。”

“那有更多任性的音乐家?”

阿特沃摇了摇头。“不,恐怕更棘手一些。王后要我带一支军队前去。”

里奥夫的心脏怦怦直响。“要开战了吗?是和寒沙?”

“我不能确定,也不认为会和寒沙开战。似乎一些当地人变成了食人者。”

“什么?”

“听起来很荒谬,对吧?那些人光着身子跑来跑去,扯下他们邻居的手脚。起先这事很难让人信服,虽然护法大人证实了这种说法。而现在——噢,有好几个村庄被摧毁,在上一个九日他们更杀光了史立夫海姆里的所有人。”

“史立夫海姆?我去过那儿。那是座有相当规模的小镇,还有一座要塞。”他顿了顿,“您说他们光着身子?”

“我是这么听说的,而且每天都有更多这种传闻。护法大人说那是某种巫术。而我只知道我得在他们涌入弥登高地之前阻止他们。”

里奥夫摇摇头。“而您刚刚还警告要我当心。”

“噢,我倒是宁愿在任何时候踏上战场,见证自己在刀剑下的死亡,而不是在伊斯冷死于一颗钉子或是一杯毒酒,”他说,“此外,我会穿着盔甲,手握利剑,还有五百个精锐士兵陪伴左右。我不觉得一群光着身子的疯汉能有机会伤到我。”

“如果有罗勒水妖之类的怪物跟着他们呢?如果就是荆棘王本人驱使着他们,让他们变得疯狂的呢?”

“噢,那我就顺手干掉他好了,”阿特沃说,“这段时间——哈,这是什么?”

里奥夫看着阿特沃拿起地毯上的一条披肩。“你已经有了些熟人了,哎?”阿特沃说着眨了眨眼睛,“是那种好到能把东西忘在地上的关系?”

里奥夫笑了。“恐怕不是您指的那种关系。一定是梅丽落在这的。”

“梅丽?”

“我的学生之一。葛兰夫人的女儿。”

阿特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小声吹起了口哨。“真是有趣的搭配。”阿特沃评论道。

“对,王后和您的反应一样。”里奥夫说。

“我想也是。”

“可这孩子很让人愉快,”里奥夫说,“而且是个出色的学生。”

阿特沃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她是谁?”

“知道,我刚告诉您了——安波芮·葛兰之女。”

“哎,可你知道她是谁吗?”

里奥夫忽然感觉心里一沉。“哦——不,不很清楚。”他说。

“你真是幼稚得可爱,里奥维吉德·埃肯扎尔。”公爵说。

“这种评价我听得够多了。”

“那你就该偶尔问些问题。那女孩的母亲是葛兰夫人,没错。我应该说,她是安波芮·葛兰与先王威廉二世之女。”

里奥夫沉默了半晌。“噢。”他最后开口道。

“对。你和一个国王的私生女交上了朋友——而她这会儿在太后那可不得宠。”

“这可怜的女孩没法决定自己的出身。”

“是啊,当然了。可葛兰夫人是梦想戴上王冠的众人之一,而她会毫不犹豫地用一切手段去让梦想成为现实。她是王后的死敌。梅丽已经很幸运了,到现在还没遭到某种……不幸。”

里奥夫愤怒地坐直身体。“我不相信太后会去做这种事。”

“一年以前,我也许会同意你的看法,”阿特沃回答,“而现在——噢,我可不会跟小梅丽走得太近。”

里奥夫将目光转向走廊,希望那女孩所在的地方听不见这些话。

“啊,”阿特沃说,“我想已经太迟了。”他走上前来,把手放在里奥夫的肩膀上。“宫廷是个危险的地方,特别是现在,”他说,“你必须看清楚自己交了什么样的朋友。如果王后开始怀疑你被引入了葛兰的陷阱——噢,那我担心你会摔得很重。”他抬起手。“认真听好我的话。”他总结道,“离葛兰远点儿。别引起她的注意。”他露齿而笑,“祝我好运吧。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在俞尓季前回来的。”

“祝您好运,阿特沃,”里奥夫说,“我会请求圣者们保佑您平安。”

“哎。如果他们没保佑好我,可别弄什么见鬼的安魂曲,好么?那东西可沉闷得要命。”

里奥夫目送公爵离开,心情更加沉重。阿特沃是他在伊斯冷唯一真正了解的成年人,也是唯一能让他称之为朋友的人。除了他,也只有梅丽了。

至于安波芮·葛兰——阿特沃的警告来晚了几个钟头。他已经引起她的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