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世凯石冈(第2/5页)

“圣者啊,保佑我们吧!”斯蒂芬大声叫喊,一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重重地跌到积满落叶的地面。

他抬起头时,看到林间有一人一马正大步流星地奔来。说他是人,是因为有人的体形,容貌却是百分百的兽面,圆球般亮闪闪的眼睛,还有乱蓬蓬的暗淡毛发。

“圣者啊!”斯蒂芬记起“被诅咒的神角”,再次喊叫道。

“是狰狞怪!”艾肯尖叫道。

“你好,埃斯帕。”这位兽面人用纯正的人类语言说道,“我希望你过得愉快。你几乎让我损失了一只牡鹿。”

“噢,你几乎让世界损失了一位祭司。瞧瞧那个男孩,他差点儿被你吓死了。”

“真抱歉。你把我当成了谁呢,孩子?狰狞怪?”

“啊?”斯蒂芬有些气结。对方走得更近了,这时斯蒂芬意识到他实际上就是一个人,只不过胡须浓密蓬乱了些,头发粗糙且长了一些。

“呃,他是个受过教育的年轻人,”埃斯帕介绍道,“他的那张两千年前的地图说没有人居住在国王的森林里,所以你除了是狰狞怪之外还能是谁呢?”

大胡子坐在鞍上微微一倾身,算是鞠躬。

“西门·卢克华,愿为您效劳。”他自我介绍说。

“是西门爵士。”埃斯帕强调道。

“很久以前是,”西门的语调里藏不住悲凉寂寞,“很久很久以前。”

世凯石冈在斯蒂芬的地图上同样也找不到任何影子,但它就如同夜里的每道阴影一般实实在在。

“是五百年前的高特王修筑的。”当他们终于到达山顶要塞时,西门爵士这样解释道,语调依然忧郁,“他们说高特是个疯子,建了据点要塞却不用来对付敌人,而去防备什么幻灵和另外一些死去的东西。现在那只不过是皇家的一间山林小屋。”

朦胧的月光中,斯蒂芬只能辨清大致的轮廓,不过仅从轮廓他便看出,那的确像是出自一个疯子之手。它并不大,却耸立着诡异的尖顶,还有一些莫名的角塔,毫无协调感地兀自突出。

“我开始怀疑,说不定高特根本就没疯。”卢克华补充道,声音小了些。

“你是什么意思?”埃斯帕·怀特问道。

“这两人怎么处置?”西门避开话题。

“需要一间牢房,”御林看守说,“等待国王的审判——呃,他是下个月来吧?”

“我们是无辜的!”艾肯虚弱地宣称道。

西门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还得把他们喂到那个时候?”

“随你便好了。我都差点把他们丢了喂狼,不过我猜他们可能会乖乖地回答几个关于其他事件的问题。”

“其他事件?”西门说,“不管怎样,埃斯帕,你来了我很高兴。谢天谢地你回应了我的召唤。”

“你的什么?”

“布赖恩。我让布赖恩去找你回来。”

“布赖恩?我从没见过他。什么时候的事?”

“十天前。我让他去考比村。”

“嚯,他肯定没找到我,但也没听说他留过任何话啊。”

他们走进一座狭窄的塔,穿过一个霉臭的小庭院。在此,西门把两名囚犯和马匹交给了一个名叫伊萨恩的壮汉。他们继续往里走,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厅,里面的布置一如寻常的乡村风格。斯蒂芬注意到那些架子,每隔四五个才有一个装有火把。一个老仆,穿了白绿相间的制服,过来给他们请安。

“打猎的收获怎么样啊,阁下?”他问。

“途中折了回来,”西门爵士说,“因为碰到了一位老朋友。能不能叫安福茜找点东西来把这张老餐桌装饰一下?”

“我想她很快就能办好。怀特先生,很高兴见到您再次光临。还有这位年轻的先生,欢迎光临我们的世凯石冈。”

“我也很高兴,维黑。”埃斯帕回答道。

“谢谢你。”斯蒂芬应付道。

“我这就去为你们取一些奶酪来。”

“谢了,维黑。”西门爵士说完,老仆就告退了。他转向斯蒂芬:“欢迎光临威廉国王的猎游落脚处,也是整个王国最最穷困潦倒、吃力不讨好的男爵的领地。”

“我们的东道主在宫廷上稍微有些失宠。”埃斯帕解释道。

“天空也稍微有点蓝啊。”头发蓬乱的骑士回答道。在有光的地方,他一点也不让人感觉害怕;他看起来憔悴、悲哀,而且苍老。“埃斯帕,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瑟夫莱离开了森林。”

“在考比村我见过主母瑟丝一族。他们告诉了我很多事。”

“不只是那些敞篷车露营者。所有人,所有的瑟夫莱都离开了。”

“连哈喇族也是?”

“全部。”

“那敢情好。我二十年前就在想方设法要把那些哈喇族人赶出森林,现在他们竟然乖乖地自己走了?真难以置信。你能确定?”

“他们自己跟我说的。而且还警告我也离开。”

“警告你?”

西门的脸上掠过一丝疑惑,他问:“如果布赖恩并没找到你,那你为何要来呢?”

“有个男孩子闯到考比村来,声称他的所有家人在塔夫河畔被穿着宫廷服色的人所杀。我就为调查此事而来。在路上碰到了这个小祭司,还有绑架他的几个人。因为没法儿把他们拖来拽去的,所以便带他们来老朋友你这儿了。”

“塔夫河畔!原来又有一案。”

“你是什么意思,‘又有一案’?”

“离我这里两里格远的南方,有一个伐木林场,也被杀得只剩一人。我们二十天前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另外,一些补锅匠在去维吉尼亚的路上,也同样被害。有十人之多。”

“他们有没有国王的通行许可?”埃斯帕问。

“一个也没有,都是不法入林的。”

“这么说来,有人在替我干活儿啊。”

斯蒂芬再也忍不住了:“那就是你的工作?谋杀伐木工?”

“不是我想杀,孩子,是国王的法律。如果御林对每个人都开放的话,你认为撑得了多久?恐怕过不了多久,这林子便是捕兽者、烧炭工、伐木工和自耕农的天下了,王族们到哪里打猎去?”

“可那是谋杀啊。”

“孩子,我不杀伐木工,除非他们要杀我,而且有时候即便他们要杀我,我也不会杀他们。我只拘捕他们,把他们关在某个地方,等候国王的审判。绝大多数情况下,我通常只是把他们吓走。我刚才想说的只不过是那些被害者的相通之处,首先,他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这事儿让我愤怒,而不是欢喜。这片森林是我的管辖范围,是我的地盘!”

“可是,布赖恩失踪了,”西门说,“他是我的人。虽然我可能是王国里最不受恩宠的骑士,但我仍然握有留守这里的特权,仍然有权跟我的家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