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第3/3页)

“哪儿能呢!”

年轻的管事从跳板上一跃而下,落到栈桥上,怀里揣着文书,来到了征税官面前,将文书递上,一项项地报上船上的货物:

“这次有二十坛味精。”管事的笑容很灿烂,“咱东家说在京里卖得很好。”

征税官似乎还记着上次尝过的怪味儿,扁了扁嘴:“就那……还能卖得好?”

“二十文一坛,总共四百文。”

这连五钱银子都没到。年轻的管事拱手谢了,将一应税银拿去交接。征税官便不再管他们了,自然也没看到,从船上搬下来的坛子,可不是上次那样小巧的瓷坛子。

这次是正正经经的大瓷坛,一坛能装几十斤的那种。

*

东宫。

三皇子在看各处报上来的“上岸税”税额。

上岸税不理想,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他柿子捡软的捏,专挑那些总额不贵的货物认认真真收税,其他那些真正的豪奢之物却都只收个零头。税额寒碜也很正常。

谁知三皇妃提醒了他一句:近日京中有一物名曰“味精”,极为精贵,小小一瓶便是一两银子。听说也是海上运来的。

于是三皇子满篇地找“味精”这两个字,却找不到。将税册翻遍了,才在即墨港税册的最后找到了——味精:税基每坛二百文。过去一月总共上岸三百坛,上岸税一共六十两银子。

三皇子:……?

听妻子说起,这“味精”明明是一笔大生意啊!一两银子一瓶,这三百坛运进京,少说也是三万两银子的生意,上岸税总共交了六十两?

他不记得有人曾为这“味精”讲过情,他连味精是什么都不知道。

三皇妃却说他最近的饮食里都加了味精,唯一没加过的那一次,三皇子皱了皱眉头,问了句“厨房是不是换了厨子”。

因此甚至是东宫,这一两个月里也花费了好几两银子下去。

三皇子便命人去即墨港打问,幕僚带回来的话令他郁闷无比——这东西第一次上岸的时候,没人觉得那东西会有什么值钱的,货主自己也“声称”不知道。但这东西就是在京里渐渐卖得好了起来,酒香不怕巷子深,一家有货百家求。

这即墨港的规矩,税基以第一次报税时核定的税基为准。

“殿下,这简单,您就单命即墨港为这‘味精’改个规矩,每次上岸的时候随行就市,重新核一次税基就是。”幕僚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行,”三皇子断然否决,“绝对不行。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惨的吗?”

他如今总算是懂了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如果现在单独为这“味精”改了规矩,京里少不得又吵闹起来。改了一处,必然逼得他将规矩应用到其他家。

如果家家都每次上岸都重新核定税基,那他可以想象各处港口的上岸税税额马上会就此腾飞,白银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国库里……但是各种压力也会从四面八方源源而来,其中有好些是他无法拒绝的,因为他无法承受失去这些支持的后果。

所以这次他宁可坐视上岸税的流失,也不敢贸然改变征税时的规矩。

这甚至令三皇子有点儿怀疑,将来他手中的权力是不是真的就是无边的。

——但至少会比现在好点儿吧?三皇子这么想着。

*

即墨港的征税官很快就收到了上头的指令,纷纷长舒一口气。如果要每次靠船都核一次税基,他们这几个征税官就根本没功夫合眼睡觉了。

浓眉大眼的年轻管事从北方过来的船上一跃而下,笑嘻嘻地向征税官打招呼。

征税官登时警惕:“这次又带来了什么新的货品,需要核定税基的?”

那管事顿时解开了随身拎着的一个包袱,递给那官员看:“您看,这靴子……”

那官员看时,见这靴子不过是平常靴子的模样,但是材料却寻常的牛皮、羊皮、毛毡之类的不同。这靴子的鞋帮软软的,滑滑的,触手颇有弹性,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

年轻的管事满脸堆笑,道:“这靴子名叫‘胶靴’,是用一种树胶做成,最大的好处是不透水。像您这样天天在码头上跑的,这种靴子最适合您。”

“这一双是小人们孝敬您的,至于这税基,您看着定,看着定……”

于是,在这即墨港的征税单上,除了多出一种味精之外,很快又多出了一种“胶鞋”。之后又会冒出来什么新货品,征税官着实也不知道。但反正他只管按照上头说的,只核一次税基,管它日后价格会涨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