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第2/3页)

若是三皇子知晓了他的“上岸税”新政实际上推波助澜了关于他的八卦,不知他会不会后悔。

但今日这即墨港这里,无人顾得上京中到底是个什么舆论。几个征税的官员都拉长了脸,摆出一副秉公照章办事的样子。

“但凡有一件漏报,便属走|私,查到了会重罚,罚到你们船东担不起这后果。”征税官说过开场白,便接过了报税单。

还是那些,常见的几样。征税官扫了一眼,正准备命人去清点,却突然发现单子上多了一样——

“味精?”

“对,味精。是新货,小的正打算请您核个价目出来呢!”随船而来的管事甚是伶俐,他跑这条水路的次数多了,与眼前这些官员都很是熟稔。

他说着让水手把一只瓷坛子从船舱里抱了出来:“总共就这么一坛子。小的原本懒了,不想报了,任掌柜叮嘱小的,说什么都不能漏报,少报一样都是偷逃国家赋税。”

“盐巴?”征税官望着坛子里白花花的粉末问。

“不是盐巴,比盐巴味道淡多了。”那管事赶紧伸手,在坛子盖上抹了一点儿,送入自己口中。

征税官也有样学样,伸指蘸了一点尝尝:“这什么味儿!”还真不是盐巴,甚至不如盐巴,味道怪怪的。

“是呀,我们主上要的,说是北方那地界,用这个做饭,做出来往里加一点儿,那饭菜的味道就能好点儿。”管事耸耸肩,比了一个“你懂的”眼神,然后说:“谁知道呢?”

那征税官心想也是,估计这就是哪家达官贵人的一点点怪癖罢了。

再者这家缴税的态度一向很好,从不漏报,几个征税官这里也日常打点。

“那就,二百文一坛吧!”征税官瞅着小小的瓷坛子,在税单上写了“味精:二百文一坛”作为税基。

也就是说,往后再交上岸税,这样一坛交二十文的税金就可以了。

这二百文一坛的“味精”,缴了“上岸税”之后,又缴了四个州县的路税便到了京里,税金总共三十六文。

卸车之后,这坛味精被立即送到了晚晴楼。

晚晴楼的大师傅与厨娘早已收到了水宪的来信,信上夹着“味精”的用法:用量不宜多,必须与盐一道使用;不宜受热过久,出锅前加入;酸味菜肴不宜使用,鲜味极浓的菜肴不宜使用……

一群厨子们难得遇到了可以“格物致知”的机会,纷纷动手,做起了实验:人手做两个菜,一个菜加味精,一个菜不加味精——做一回比较;

又将水宪信上所有的禁忌事项都尝试了一遍——确认了确实都是禁忌;

最后,厨子们实在无聊了,倒了两锅清水,一锅加入味精,一锅不加,找了晚晴楼口舌最厉害最敏感的厨娘来尝试——竟然也尝出了分别。

于是,这小小一瓷坛的味精,立刻被分装在一指来高的精美瓷瓶之中,塞上红布裹着的木塞子。用晚晴楼厨娘的话来说——长得像跟仙丹似的。

从第二日开始,食客们开始渐渐尝出些不同:“这食材看着寻常,味道怎么鲜得紧?”

“是比以前好许多?怎么办到的?”

去过晚晴楼之后,食客们再回自家尝尝自家厨子的手笔:“不行不行,寡淡,太寡淡了!”

没过多久,京中各家大族富户的厨子们就被逼去向晚晴楼取经了。

晚晴楼的厨娘以前时常有被“借”到府上去的经历,当初“金银稻”流行的时候,连荣府都请过一次。因此情分依旧在。

于是,一只一只的小瓷瓶就从晚晴楼里“借”了出去,连带各种用法诀窍,都记在了各府厨子们的心里。

晚晴楼很大方,第一拨都是“借”的,结果自然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在那之后,便有其他酒楼饭铺,暗搓搓地托了关系求上晚晴楼,求购味精。晚晴楼却双手一摊——没有了,连自家的货都没有了。

缺少味精的那几天里,晚晴楼的厨子和别家的一样,使劲儿想法子用火腿、瑶柱之类的材料吊出鲜味加在菜肴里。没有这类材料,又或是下不了这等功夫的店家和人家便只能回归以前的寡淡味道。

整个京城的大厨房都在求:味精,味精……你究竟在哪里啊!

终于,京里的一家杂货铺子声称有货了,五百文一小瓶,瞬间被抢去了不少。但没过多久被人发现货不对板,又都被退了回去。那杂货铺子多年的招牌,顿时被人给骂倒了去。

随即晚晴楼开始给各家“关系户”送消息:到货了,要不要呀?

要!——一时,京里的大小食肆,私家的大厨,全涌去了晚晴楼。

晚晴楼的大师傅却一本正经地在自家店面跟前玩起了“试吃”,师傅一边烹饪,一边加入一点点味精,成品出锅之后便请大伙儿品尝。

除了得意洋洋演示味精的这位大师傅,竟然还另有一个苦逼的“对照组”,另外一位脸罩寒霜的厨娘,正和对面这位烹制一模一样的菜肴,却不幸不允许使用味精。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多少钱?”

“二百文一瓶。用量不多,十来口人吃饭可以用上一个月……”那大师傅叨叨地将注意事项一口气都说了下去,让人觉得他这些讲解起码就能值上一百文。

许是各家早先被晚晴楼吊足了胃口,又被那间供应冒牌货的杂货铺提高了预期,这“二百文”一瓶的价格提出来,愣是没人觉得贵,一个个都还觉得捡到了大便宜。

晚晴楼这进来的第一批货,顿时被抢购一空,最后连那“试吃”的大师傅手里剩下的半瓶都被人求了去。

但很快,晚晴楼又进到了第二批货。

这次的货推出了大小包装,小瓶的还是二百文一瓶,还有一种大瓶,容量是小瓶的十倍,价格则刚好是一两银子一大瓶。大户人家厨房,或是专做这饮食生意的,就都觉得买大瓶划算些。

像宁荣二府的采买管事,就一口气买了十个大瓶回去,总共也不过十两银子——府里人多,一府里一个月就得用上两大瓶,还是多采买一些,放着反正也不容易坏。

就这么着,在京里这味精渐渐成了风尚,又传到了南边。甚至京里有不少大户专门买了这个送礼,荣府就采买了好些,送往金陵李家,和姑苏林家,当成给姻亲的好礼。

为了满足这个需求,晚晴楼连礼盒都做了出来。当然礼盒里也万年不变地配备了“说明书”,讲明了用法与禁忌。收礼的接到了,只当是送礼的对方准备的,都只觉得贴心。

即墨港。

船只刚刚靠岸,一脸严肃的征税官员又板着脸站在码头上,一本正经地重复:“但凡有一件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