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寇开时始见心---《怀人》 34-36(第2/5页)



  界明城费解地喃喃:“果然是饿死的?”“当然是饿死的啦!”四月肯定地说,“不过,为什么呢?”望着满地的枯草,她也在思索界明城的疑惑。

  吃过了早饭,界明城觉得精神好了些,先前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一去不复返。

  “难不成我也是饿的?”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想。

  四月只是喝了些热汤,她的身子还是无力,偶然界明城也看她露出过不安,可那表情一闪而过,界明城没有去问她。似乎四月知道遇到了什么问题,可界明城就不知道。他也没有去问。

  “要说的话,等她自己说吧。”早上的事情以后,界明城对待四月都是礼貌而恭敬的。四月知道界明城态度转变的由来,她起初明显有些不安,毕竟界明城在原牛尸体边的一句话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她知道自己错怪了界明城。可是四月一再挑起话题,界明城都只是客气的答复着,几个回合一过,四月也觉得腻烦起来,终于闭上嘴只管想自己的心事了。她的细眉不高兴地轻轻站立起来。

  “小气的。”她小声嘟囔着,这次的音量可没有让界明城听清楚。

  “啊?!”界明城从夜北马身后抬起头了,他正在装载帐篷营具,以为四月又对他说了什么。

  “啊?!!”四月睁大眼睛,无邪地瞪了回去,界明城的脸立刻又消失在马背后面。

  “要那么闷地走上一路,可不是要了命么?”四月苦恼地想,她差点把自己原来的烦恼都忘记了。

  界明城把东西都装好,还是出了一身大汗。夜北的早上,出汗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他几乎可以想见过一阵子汗水在身上结冰的苦楚。让他不安的还是自己的体力,这个夜晚以后,他似乎变得虚弱了许多,而他们在荒凉雪原上的旅程才刚开始。

  他转向了四月,这女孩子轻轻哼着曲子,正把头发束起来。那曲调轻快悠远,正是他昨天夜里弹唱的左歌。

  “我当你睡了,没有听见呢!”界明城的心头一热,展颜微微一笑。

  他骑在白马上,倏马正站在四月的面前。不过,四月的状况还是不适合骑马的吧?界明城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向四月开口,四月已经把手伸了出来。

  “拉我一下。飞飞伤了,昨天走路又多,今天劳烦你的白马吧!”这样的解决似乎完美,可不知道为什么界明城反而又产生出一点歉疚的心情来。他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对自己情绪很不满意。

  握紧了四月的手,界明城左臂一用劲,正要拉她上马,忽然间天旋地转,眼前金星闪烁,闷声不响地从马背上翻落下来。

  醒来的时候,界明城看见的是四月焦急的红色眼眸。

  “你伤得这样利害。”四月的声音里面带上了哭腔,“又是在夜北,自己还强撑着乱用力气,当然不行啦!”见他醒了过来,四月的埋怨声中手掌一张,金色的光球落在了界明城的肩头,伤口上又暖又痒,很是舒服。

  “哦……”界明城试图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还躺在雪地上,枯黄的草茎挠得他耳朵痒痒的,一种缥缈的似曾相识的味道从记忆里悄悄潜行出来。

  “我知道了。”他叹了一口气。

  “知道刚才不说!”四月显然是指他没有为自己辩解的事情,语气中很有点后悔的意思。

  “嗯。”界明城望着又高又远的天空,又不想说话了。

  三十五是香猪。

  原本是骚腥逼人的气味,几日间散淡下来,如今变成了淡淡清清的一缕,倒是依稀有点香甜的感觉。

  界明城深深吸了一口气,被那遥远的香气带回了血腥的战场。不过才几天功夫,那战斗都已经显得十分遥远了,惊心动魄的意味也逐渐消失不再。只是在意识边缘,似乎总有些危机在游走不定,界明城缓缓坐起来,想弄清楚那种不妥的感觉到底来自何处。

  白马毛茸茸的大脑袋在他胸前拱了拱,不安地打了一个响鼻,热烘烘的呼吸喷了他一身。界明城抱住了白马的脑袋轻轻抚摸着,抬眼看看四月和她身边的马匹,嘴角歪了一歪。

  四月想把那当作界明城的笑容,不过那笑容里却多少有些苦涩的味道。“不是摔糊涂了吧?”四月戏谑般地说,口气中却沉淀着些许的郑重。

  “你看着。”界明城叹了一口气,一把从地上揪下了些枯草,送到白马的嘴边。白马疑惑地望着界明城,竟不张口。他把那枯草往前送了送,白马终于忍不住厌恶地扭开头去。

  四月似乎明白了,她轻轻拍拍那倏马的脖颈,轻轻嘟囔着什么。那倏马也就听话地埋下头去,在雪地上拨了拨,拨出一地的黄草来。倏马正要张嘴,忽然急退了几步,一声惨嘶,忍了一忍,还是打出一个大大的喷嚏。一时间口沫横飞,四月躲不急,也被喷了一声。

  “脏东西!”四月哭笑不得,骂了倏马一句。她虽然是个在原野森林中徜徉的猎手,到底脱不了女孩子爱干净的本性。倏马似乎知道犯了错误,小心翼翼地看着四月的脸色。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

  四月虎着脸,等那倏马到了身边,巴掌高高举了起来。“该不该打?”她问倏马。倏马耷拉着脑袋,只是闷头轻轻用蹄子刨着雪地,也不作声,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四月的一掌落下来的时候就变得轻飘飘了,轻轻在它屁股上揉了揉。“好啦好啦,是我不好。”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边笑边看界明城,却不见他脸上有笑意,眼神倒是阴郁的很。

  “香猪?!”四月问,界明城用力点了点头。

  香猪的体味浓郁,也是尽人皆知了。不过它们的味道如此持久,倒是大大出于界明城的意料之外。最糟糕的是,看起来,香猪吃过的草,甚至也许只是走过的草地,那些北地的牲口一概是吃不得的。

  要不是左相赠给的行囊中豆料充足,界明城昨天夜里扎营的时候就该发现这里的古怪。他们的马匹固然带有饲料,可那些夜北的牧人们是必须依靠这大地生存的,他们的日子该怎么过?真骑自己不带草料,每次扎营都只放养香猪,那香猪又是口刁的畜生,好好一块草地总要拱得一塌糊涂才肯吃上两口,沿途的居民对真骑都颇反感,真骑们只得往往避开大路绕行。不料在夜北这一绕,也不知道绕进去多少大好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