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十七:古琴 玉壶冰清(第4/6页)

露晔话音刚落,尚御就仰天长笑,笑声里显得极为快活。

先帝临终遗命,太子露晔悖乱无德、沉迷女色、行为乖张,着即废去太子之位,出为嘉王!另立宗室子舒光为太子,入继大统!"

露晔惊异,无法相信自己面前的这一切。他正要据理力争,背后已涌出一队禁军,将他双臂扭住,不顾他的反抗,一直拖下大殿去了。他狂吼,拼命挣扎,但背后只有尚御得意地放声大笑,与众臣山呼万岁的声音。

忽然,拖曳他的力量戛然而止。露晔站直,方待整衣,就听阶上尚御的声音犹带笑意,嘲讽般地说道:"嘉王殿下,皇上对你优抚有加,特意将琼崖二州,封作你的领地,你可即日起程!"

露晔气结,热血上涌,回身怒视尚御,"你伪传先帝遗旨,矫诏窃国,该当何罪?!"

尚御一挑眉,漫不经心似地说:"尚待嘉王有朝一日得志,可流放臣九千里至琼崖!"

露晔震惊,继而暴怒。他那样愤懑难当,血冲上了他的头顶。

清瑟!果然是清瑟!他好不容易相信了她,却又被她毫不留情地出卖!嘉王?他知道他这一生将再无反击的机会,因为尚御不会让他活到获得那个机会的时候!清瑟不仅仅是出卖了他,她还杀了他!杀了他!

……

风凋的故事戛然而止。

流波愣在那里,室内一片令人窒息的静寂。不知过了多久,流波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是……是个曲折的故事。可惜,结尾不太圆满……"

风凋始终低垂的眼帘忽而扬起,眼中寒芒一闪,语气也愈加冷冽。

"我还没有说完。"

他紧盯着流波,唇角逐渐勾起一丝恶意的微笑。

"露晔本不叫露晔,清瑟也不叫清瑟。露晔的本名,是风凋;而清瑟的本名——是流波!"

流波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风凋骤然仰首,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他一边笑,一边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是说,流波,我就是故事里的太子露晔,我,是被你害死的!"

商品十七:古琴之三

风凋消失了数日。他没有再来店里。

而流波却越来越心神不宁。风凋的故事与他临去前凄厉的笑声,都化作最尖锐而冷酷的指控,撕扯着流波的神经。

苦恼不已的流波终于忍不住要向白月、红云讨教解决之道。这天古董杂货店打了烊,流波仍留在店里,和白月、红云讨论此事。

"你们说,我该怎么办?风凋把一个故事讲得那样绘声绘色,还指控我就是那个清瑟……他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他的眼神那样仇恨,他的笑声那样凄厉,决不会因为我一句道歉就了结……"

白月和红云对视一眼,仿佛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白月将话说了出口。

"流波,风凋不是人,但你却是。"

流波絮絮诉说的声音忽然停顿,她哑然地微张了口,愣愣地看着白月。

白月叹息,详细说明:"风凋前世被舒光取而代之以后,就一直没有再见过你。不久他就被尚御害死,却执着一直不肯转世,誓要找到你当面对质说个清楚。可是你已经转世投胎了十几世,如何还能记得那么久远之前的事情?但风凋滞留人世太久,若不解决他心中千年执念,就无法令他重新回归地府,甘心进入那六道轮回——"

流波开始头疼了。她无奈地看着白月和红云,低声问:"难道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我连自己上一世是何方人氏、做过何事都不记得,更不要说是千年以前。可是如果我不给他一个圆满的解释,他就不肯离开?"

红云沉吟不语,许久方点点头道:"还有一个法子,只是难免玉石俱焚,况且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流波求助地看向红云,那双眸子里满是天降横祸、茫然无措的哀恳。红云叹了口气,终于缓缓道:"我在'攻击和解放'方面还有些薄力,以前我曾在一部古卷上看过一个强行释放厉鬼心中执念,令其回到地府转世投胎的法子,咒语和结印手法我都记得,只是需要准备的东西,未必能得来——"

她眼神陡然一冷,盯着流波一字一句道:"此法需要你的'一滴血,一缽泪'作引,方能实施!这一滴血却是不难,想你不会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只是这'一缽泪',非得是你心中对当年之事真正愧疚悔悟,所怜所感,落下的眼泪才合用!"

流波大愕,喃喃道:"这……我不是吝惜眼泪,可是我对那些往事都不复记忆,怎样又能愧疚悔悟,心有所感?红云姐姐,你……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白月早返身进入内室,翻箱倒柜终于寻得那部古卷。那部卷轴是以丝绸制成,但年深日久,丝绸也早已泛黄残破,还长了许多霉斑;上面的墨字也模糊不清。

红云接过来展开,室内烛光忽然一阵忽明忽暗。流波不禁紧张起来。

忽然有人在门外一阵长笑。

"流波,你想摆脱我?你对我做了无法原谅的事,现在却心虚起来,想要逃避自己应负的责任?"

屋内三人皆相顾失色。门外那声音分明是风凋的,却又有丝不像;那声音似笑似哭,低沉压抑,伴随窗外漆黑无光的天色与骤然狂暴的冷风,令人心生惧意。

流波深呼吸,鼓起勇气回答道:"风凋,我并不想逃避自己该负的责任,我只是不记得了……所以我也在努力回想,而且我也想要帮助你……"

"不记得了?哈哈,能够遗忘的人,是多么幸福呵。"

店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风凋大步而入。大门在他身后合拢,今夜他一直束在脑后的头发狂野地散开,长发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神,他唇角的笑意嘲讽而冷淡。

流波一时被他的气势吓怔,冷意悄悄攀上了她的脊椎。她强迫自己勇敢直视着他,说道:"我很抱歉,我遗忘了那些事。可是请你一定要相信,今时今日的我,绝没有害你之心,反而是很诚心诚意地想要帮你!你要求我负责任,可是千年之前的那个人不是我,即使是我的前世,也是另外的一个人了;你如何要我为别人做过的事情负责?"

风凋一怔,随即大笑起来。

"哈——果然还是当年的流波呵,永远巧言令色,有无数个理由为自己开脱!你难道没有把我的一举一动报告给尚御知道么,难道没有将我的信任和我的感情弃如敝履,难道没有陷我于死地,没有害我于万劫不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