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第3/3页)

陈青枝道:“对不起。把你的东西摔坏了。”

方子郊看着她:“就是把我这人摔坏了,也没有丝毫关系。”

“哈哈,你真是色令智昏。”

“我真喜欢你这样说话,很直接,有一种粗粝的魅力。”

“那完全是因为你色令智昏,等你将来不爱我了,就会觉得很粗鄙了。”

“怎么可能,永远不会。”

“弥子瑕分桃的故事,我是知道的。”

“我倒怕你像一阵风,突然消失。”

“如果我是风,你也不会喜欢的。”她指着帛书,“我有一种置身武侠小说中的感觉,发现了秘笈,说说,讲的什么?”

方子郊把目光移到帛书上:“一下子很难完全释读,不过这部分讲的是楚襄王巫山神女的故事,和传世文本略有不同。”他把故事略略复述了一遍,“不同的是,楚襄王梦见神女,完全是被一个叫伍生的人控制的,他制造了楚襄王的梦,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陈青枝张大嘴巴:“这故事很颠覆啊,要是改编成小说,虚构一个有趣的理由,拍成电影,一定很有票房。”

“也不一定,现在的人更喜欢看胡编乱造,毫无逻辑的。”

色彩斑斓的帛书摊在桌上,墨色字,暗红的线格,让屋子里弥漫一股阴森气息。陈青枝凑近它:“这真是楚国人写的,跟做梦一样。”

方子郊道:“想想确实信不过自己的眼睛。”

“那应该价值连城,你以前上课说过什么长沙子弹库的帛书,破破烂烂,都已经是国宝,而这件,既完整,更重要的是,它记载的故事这么有名,这么传奇。”陈青枝低声道。

方子郊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干涸,好像血渗光了。“也许不是传奇。”他说,“但不是传奇又是什么呢,世上难道真有鬼神?不可能的。这幅诡异的地图,它好像指示我们去某个地方,而且,它以前会说话。”

陈青枝跳了起来:“妈呀,你别吓我。”抱紧了方子郊。

方子郊趁机也抱紧她,一阵柔软的幸福。他一手操纵鼠标,音箱里传出一阵古怪的声音,一会儿,声音结束。陈青枝说:“这是说话吗,一个字也听不懂。”

“也许这是楚国话,也许是杂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是有寓意的,否则木俑背后的发条有什么用呢?”

一时默然。一会儿,陈青枝说:“这么凄凉的爱情故事。”

他附和:“很凄凉。”

“太凄凉了。”她的眼泪掉了出来,“生活在那时代,真可怜。尤其女人,哪怕贵为楚国的公主,也没什么两样。”

“是啊,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他又想起妈妈,他们那代人,又何尝有什么自由?跟楚国人比,基本差不多,只怕更惨。

陈青枝说:“你真信这木俑有灵异?”

“我不信,但你看,它以前不是这个模样。”他点击鼠标,屏幕上跳出木俑照片,色彩鲜艳,神情饱满,尤其眼珠,炯炯有神,似乎正有一个灵魂躲在里面,比较现在电脑屏幕前的实物,无法不承认差别确实很大,后者面容干枯,眼珠空洞,毫无光彩,就像一个被吸干了灵魂的木乃伊。

“也许,也许是早就变成这模样了。”陈青枝道,“你说过,木头的东西,出土之后,不妥善保存就会脱水。其实它早就脱水了,但你今天才发现。”

方子郊摇摇头,又点点头:“也许是这样。不过木俑如果真是出土的,若不及时处理,应该很快会干裂,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记得《神异经》里说,有一种巫术能让灵魂附在木头上,但只能附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灵魂飘散,会不会这个木俑身上,曾经附着那个可怜的伍生的灵魂,不是木俑会说话,而是伍生的灵魂在说话。他的灵魂飘散后,就再也不会说话了。”

“昨夜,我半夜醒来,影影绰绰看到了一个影子,是不是就是他的灵魂。”她道。

方子郊感觉脸上刚回流的血又没有了:“不会吧,怎么没听你说。”

陈青枝下意识看看门:“你睡得像猪,再说我哪想到这些。他会不会再来?”

自己毕竟是男人,表现不能太差,方子郊赶紧安慰:“不可能了,这都是我瞎说,再说即使是真的,魂魄也只能存在四十九天。”

“现在多少天了?”

“我想想……今天正好五十天。”

“真的假的?”陈青枝好像买了保险:“来了也不怕,不过是个灵魂。”又说,“难道你真相信巫术,记得你以前上课时批过的。”

方子郊茫然:“我怎么批的?”

“你怎么老记不住自己的话?”陈青枝道,“你说‘诬’的古音和‘谎’、‘妄’很近,‘诬’和‘巫’又是那什么,对,同源词,古代人肯定也心里明白,巫术是一种谎言,当不得真的。你还引西方学者的观点,说芝加哥大学有人认为,‘巫’和英语的‘magic’上古音很近,有同源关系。当然,你认为这种研究过于大胆。”

方子郊心里甜滋滋的:“看来你真是比较关注我。”

陈青枝笑道:“你很得意吧。”

“以前有学者分析,说中国多《聊斋志异》式的小说,是因为穷措大好意淫,我起初也相信,现在看来,不一定啊。”

陈青枝拧他:“你骂我是狐狸精?”

“不。”方子郊道,“狐狸精在我这完全是褒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