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旭日如血 第四十三章 流血之城(第6/6页)

这几招以快打快,一瞬间我们的枪已相交三次。“啪啪啪”三响连在一起,直如长长一声。到了此时我已经断定,此人定然就是丁亨利。我正待挺枪再上,那人忽然道:“楚将军,你轻身邀斗,岂非不智?”

声音清朗响亮,果然是丁亨利。而这时莫登符那些护兵已经将他团团护住,即使我再要冲上去也刺不到他了。我被他一口叫破,也高声一笑,摘下护面道:“丁亨利将军,你藏头露尾,岂非同样不智?”

我刚摘下护面,他也同时将护面摘下了。头盔下,他的一头金色头发有一缕露出来,极是显眼,而碧色双眼也如海水般深邃。丁亨利淡淡一笑,道:“楚将军取笑,亨利有礼。”

共和军的真正指挥官是丁亨利,说不定连共和军本身都有不少人不知道,因为看到这一直跟随莫登符的护面武士竟是丁亨利,那些护兵都有些惊讶。丁亨利举枪一扬,他身后一杆大旗忽然脱落了一层,露出一个斗大的“丁”字。丁亨利高声喝道:“丁亨利在此!共和军的勇士们。”

共和军中同时爆发出一片欢呼。本来我们已经占得上风,可是丁亨利这个先声夺人的出现使得莫登符受创败走无足轻重了。我看了看周围,小王子和银枪班也已冲到了我身边,正与丁亨利和那些护兵对峙。知道了两边主将就在一处,共和军和地军团的人都在向这边靠拢。

再这样杀下去,只怕徒增伤亡,对战局却没什么帮助。我也将长枪举起来,喝道:“丁将军,今日一战,你们平分秋色,就此罢手,来日再战可好?”

丁亨利显然也发现我们两军主将亮相得太靠近了,现在两方的阵形都已经混乱,再杀下去,谁也奈何不了谁,最终只能两败俱伤。他点了点头道:“好,以此为界,两界各退十步。”

他从身边取出一支令牌,我也摸出一支令牌,交给曹闻道道:“曹将军,传令下去,以此为界,各退十步。”

丁亨利派出的人和曹闻道两匹马并排跑去,地军团得令,纷纷退后十步。让我吃惊的是,共和军退得同样极有章法。表面上是退却十步,其实十步的距离在战场上根本无关紧要,而退却却是在重整阵形。假如共和军言而无信,趁势冲来,仅仅十步是组织不起阵形的,只会吃个大亏。但现在共和军恪守承诺,而且他们退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亚于地军团,要是我们趁机冲锋,那吃亏的反倒是五德营了。

曹闻道和丁亨利派出的人传下令去,两军之间已经分隔开一道二十步的通道,竟是整整齐齐。我偷偷看了一眼丁亨利,他眼中也有些吃惊,想来他自认共和军精锐,没料到地军团的精锐更在他们之上。

这时曹闻道已退了回来,将令牌交还给我,小声道:“统制,共和军不错,要小心。”

我点了点头。曹闻道自是提醒我防备共和军突然下手,不过现在五德营的阵势如此严整法,后动手的以逸待劳,谁先动手反而谁吃亏。我扬声道:“丁将军,今日已成死局,再战无益。阁下以为然否?”

丁亨利点了点头道:“然。”他侧转身,高声喝道:“传令,三军撤退。”

看着共和军缓缓退去,小王子小声道:“楚将军,就这样放他们走?”

我苦笑道:“就算我想要言而无信,一般讨不到好处。现在这样,实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共和军依靠火炮优势在初期占了上风,可现在五德营已经杀到了他们跟前,这优势已不存在了。再杀下去,只是让双方将士白白伤亡而已,现在罢手不斗,双方应该都能接受。只是我不敢太过相信共和军的承诺,命曹闻道将骑兵沿线排开。一旦丁亨利回身再战,就以骑兵猛冲。不过看丁亨利让部队殿后的是防御力量最强的长枪队,显然他并没有返身再战的意思,但也并不完全信任我,同样防备我会趁共和军撤兵时攻击。只是他们退去后,下一波攻势只怕更难抵敌,好在我们对他们已经不算全然无知,总算是此战的一个收获。

当共和军退走后,地军团开始收拾战场,向城中退却。进入城门时,我看见毕炜独自站在火军团的阵地中。这次共和军进攻,首要目标就是火军团,看来丁亨利是要凭借火炮之利,一举摧毁我们的火炮力量。从这个角度看,他已完全达到了目标,火军团想要恢复元气不是一朝半日的功夫。而在此期间,我们的炮火力量大大受损,只能任由共和军逞威了。

这一战,从一早开始,持续了半天时间。双方投入兵力大约都在六到七万,战后检点战况,地军团损失一千余人,火军团则更为惨重,伤亡超过了三千。战具方面,神龙炮被击毁了十尊,铁甲车一辆,共和军的损失则是一门神威炮炸膛,伤亡大约在两千上下。这一天毕炜一直在战场上站到全军入城,是他的亲兵把他拖回来的。据说当天晚上毕炜在自己营房痛哭失声,一夜未眠。事后,他上书自责,要求自罚一年俸禄,并且取出三分之一积蓄作为火军团阵亡士兵的抚恤。毕炜颇善聚敛,他的家产相当丰厚,所以三分之一是个十分可观的数字。因此火军团虽然遭到如此重创,军心反倒更加团结,誓要追随毕炜雪此大恨。

第二天,我还在担心共和军会再次来犯。然而斥候带来的消息让我极为意外,丁亨利已率全军退走。在共和军废弃的营地里,斥候找到一封他的亲笔信,是丁亨利手书留给我的。书中说两军已成水火之势,旧日情分不必挂怀。然孰去孰从,他还希望我三思。看来丁亨利一直没放弃招降我之意,尽管这完全不可能。不过丁亨利虽然说旧日情分不必挂怀,字里行间还是看得出他的痛苦。

尽管包括我和丁亨利在内,许多人都曾对和平寄予厚望,并且付出了太多的努力,有些人甚至付出了生命,和平最终还是不曾到来,我和丁亨利最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帝国和共和军之间,战火终于全面燃起。东平城下之战,仅仅是第一次大规模战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