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拉里堡 第三章 堡主归来(第3/6页)

“我骑过,小的时候。不是布兰,是它祖父,奈恩。”

他又拍拍布兰,接着站直身体,凝视宅邸。多纳斯仍不肯移动,他接过缰绳,牵它下坡。

“奥德赛回到家,乔装成乞丐……”他用希腊文接续我刚刚说过的话,“现在,我想是时候处理佩内洛普和那些追求者了。”他严肃地拉直衣领。

我们走到大门前,狗在脚边喘气,詹米却犹豫了。

“该敲门吗?”我紧张地问。

他惊讶地看我。“这可是我家。”说完便把门推开。

他带我穿过屋子,完全无视几个仆人的惊讶表情,经过入口走廊,穿越小枪械室后,径自进了客厅。厅里有个宽敞的壁炉,炉架磨得光亮,银器和玻璃四处闪着光芒,反射着午后的阳光。起先我以为客厅没人,接着我便看见壁炉角落有个模糊的人影在移动。

她比我想象的娇小。有詹米这样的弟弟,我以为她至少会跟我一样高,或者更高,但壁炉边的女子身高几乎不到五英尺。她背对我们伸手拿瓷器柜上的东西,裙带几乎垂到地面。

詹米一看见她,便停下不动。“詹妮。”他说。

那女人转过身来,我刚看到她深黑如墨的眉毛和白皙脸庞上的蓝色大眼,她就已经扑到弟弟身上了。

“詹米!”她个头虽娇小,但冲过来的力道却不小。他用双臂抱住她,两人相拥了好一会儿,她的脸紧紧靠着他胸膛,他的手温柔地抚摸她颈背。他的表情混杂着不安和思念的喜悦,我几乎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然后她又贴得更近,用盖尔语低声对他说了些话,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震惊。他抓住她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拉开,俯视着她。

这两人的脸十分相像,同样奇特地向上弯斜的深蓝眼睛和宽阔的颧骨,同样狭窄高耸的鼻梁,只是稍稍太长了点。不过她有和詹米不同的深色头发,瀑布般的黑色鬈发,用绿色的丝带系在后面。

她很美,五官鲜明,肤色雪白,而且显然已是怀孕后期了。

詹米双唇失去血色。“詹妮。噢,詹妮。我的心肝。”他轻呼着摇头。

此时门边出现一个小孩,她注意力转移,便推开詹米走了过去,没注意到他脸上的不安神色。她牵着小孩走回客厅,低声鼓励着他。小孩有点畏缩,大拇指放在嘴巴里寻求安慰,躲在母亲背后,盯着这些陌生人看。

她显然是小孩的母亲,他有她的蓬松黑鬈发和方正的肩膀,虽然脸和她长得不像。

“这是小詹米。”她骄傲地往下看着小孩说,“这是你的詹米舅舅,我的心肝,你的名字就是跟他取的。”

“跟我取的?你让他的名字跟我一样?”詹米看来就像一个肚子刚刚被狠狠揍了一拳的战士。他向后退开,跌坐在椅子上,身体深深陷入,双腿也仿佛力气尽失。他把脸埋进手中。

姐姐这时才发现他不对劲,试探地碰他肩膀:“詹米,亲爱的,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他抬头看她,眼里充满泪水:“詹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觉得我受的苦还不够吗?因为刚发生那件事,所以你非要给兰德尔的种取我的名字,好让我一辈子蒙羞吗?”

詹妮的脸本就苍白,此时更是血色全失。“兰德尔的种?”她茫然说着,“你是说乔纳森·兰德尔?那个英国军官?”

“对,那个英国军官,不然我还能说谁?妈的,你应该还记得他吧?”詹米差不多回过神,重回一贯的讽刺风格。

詹妮紧盯着他,怀疑地挑起一边眉毛:“老弟,你疯了吗?还是你路上喝多了?”

“我根本不该回来。”他嘀咕着站起来,身体踉跄一下,想避开她穿过客厅。然而她却待在原地不动,紧紧握住他的手臂。

“如果我说错了,老弟,你可以纠正我。”詹妮缓缓地说,“但我强烈地感觉你是在说我是兰德尔的妓女,我怀疑你是脑袋有问题,才会说出这种话!”

“我脑袋有问题?”詹米转身面向她,嘴巴痛苦地扭曲着,“我还真希望是我脑袋有问题。我宁愿死在坟墓里,也不要看到自己的姐姐发生这种事。”他轻摇她的肩膀,大吼,“为什么,詹妮,为什么?我毁了你,已经让我快要羞愧而死了。你却又……”他放开手,绝望地深吸一口气,指控似的指着盖在她工作服下方高高凸起的腹部。

他突然转身走向门口,一直在旁专注倾听的老妇人警觉地向后缩,孩子紧抓她裙摆。

“我根本不该来。我走了。”

“你不能走,詹米·弗雷泽。”詹妮严厉地说,“没听我说完你不准走。你坐下来,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兰德尔的事。”

“我不想知道!我不想听!”她靠近他时,他迅速转身走向面对庭院的窗户。她跟上去说:“詹米……”但他用一个粗暴的手势拒绝她说下去。“不要!不要跟我说!我说过我不想听!”

“噢,真的吗?”她看着弟弟两腿张开,站在窗边,手放在窗台上,顽固地背向她。她咬着下唇,接着脸上出现算计的表情,迅雷不及掩耳,她蹲了下去,手像蛇一样飞快钻进他苏格兰裙下。

詹米愤怒地惊呼一声,震惊之下站得直挺挺的。他想转身,身体却僵住了,显然她手又握得更紧了。

“要跟男人说理,就要让他们像动物一样听话。”她对我说,露出淘气的微笑,“除非你抓住他们的睾丸,否则你拿他们没办法。”接着她转向詹米:“现在,你要好好听我说,还是要我稍微扭动一下,嗯?”

他涨红着脸笔直站着,咬牙切齿,呼吸粗重:“我听,然后再扭断你的小脖子。詹妮!放开我!”

她手一放开,他立刻转过身。“你他妈的以为自己在干吗?在我妻子面前给我难堪?”他质问。詹妮没被他的怒气吓住,她把重心移到脚跟,讽刺地看看弟弟再看看我。

“哦,既然是你妻子,我想她应该比我更熟悉你的‘蛋蛋’吧。自从你长大自己洗澡之后,我就没看过了。长大一点了吗?”

詹米脸上闪过好多警讯,想挥拳揍姐姐的原始冲动和文明举止的指令交战。文明胜了,他鼓起尊严咬牙切齿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好,既然兰德尔的事你不说就不罢休,那你就说吧。说说看你为何违抗我的命令,让你和你的家庭蒙羞!”

詹妮把手放在臀上,撑着站起身来,摆出战斗的姿势。她虽然比他慢,但显然也是有脾气的。

“违抗你的命令,是吗?詹米,这让你不爽,是吗?原来就你最明白,我们都要听你的,不然就会身败名裂!”她很激动,“那天要是我听你的,你早就死在门前庭院,父亲也早就因为杀死兰德尔而被绞死或关进监狱,土地也会被收回。我就更不用说了,房子和家人都没了,只能在路边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