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4 丑闻 Chapter 27 觐见陛下(第3/7页)

最终我抬起头,与格斯特曼先生的眼神相遇。“我得那样做,”我轻声说,“只有这个办法。”

我们沉默了片刻,然后格斯特曼先生瞥了赫德嘉嬷嬷一眼。

“她就待在这里,”赫德嘉嬷嬷坚定地说,“安排好觐见,你就可以派人来告诉她时间,约翰内斯。”她向我转过身来。“最后,如果你真的打算这样做,我亲爱的朋友……”她紧紧闭着双唇,然后又张口说道,“帮助你做不道德的事情或许是种罪恶,但我还是会帮你。我知道,不管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它们在你看来都是正当的。或许,你友谊的恩惠会胜过这种罪恶。”

“噢,嬷嬷。”我觉得如果我说更多,我或许会哭。只是捏着那只放在我肩膀上、因为工作而变得粗糙的大手,我就觉得如此满足。我突然想扑到她怀里,把脸埋到她那让人慰藉的黑色哔叽胸襟里,但是她把手从我肩膀上拿开,然后拿起了那串在她走路时就会在衣服里咔嗒作响的长长的念珠。

“我会为你祈祷。”她微笑着说道。如果是在不那么坚实的脸庞上,这个微笑会显得有些颤抖。她的表情突然变成沉思的样子。“但是我在想,”她若有所思地补充道,“在这种情况下,到底应该请求哪位主保圣人保佑才适合呢?”

我像祈祷时那样把手举到头顶,柳条框从我的肩膀滑到臀部时,我想到的是抹大拉的玛丽亚28这个名字。或者是玛塔·哈丽29,但我很确定她绝不会出现在圣人历上;而且我对抹大拉的玛丽亚也没有把握,但是改邪归正的妓女在天神中最有可能同情我现在正冒险做的事情。

我想天使修道院里或许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穿着。在进行最后起誓的请愿者大多都穿戴得像耶稣新娘那样华丽时,红色丝绸和米粉在这些仪式里或许并不是重点。

深红的丝绸从我仰着的脸上滑过时,我心想,这很有象征意味。白色代表纯洁,红色代表……管它代表什么呢。米内尔弗修女,一位来自富裕贵族家庭的年轻修女,被挑选来帮助我梳妆。她极其娴熟、镇定地给我盘了头发,插上装饰有细小珍珠的细鸵鸟羽毛。她仔细地给我梳了眉毛,用铅眉梳把眉毛画黑,然后用羽毛蘸着口红给我的嘴唇上了色。它让我的嘴唇痒得很难受,让我更想像疯了似的咯咯笑出来,不是狂欢的笑,而是歇斯底里的笑。

米内尔弗修女伸手去拿手镜,我挥手制止了她,我不想直视自己。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我准备好了,”我说,“让人去把马车叫来吧。”

我从未到过皇宫中的这个区域。其实,在由蜡烛照亮的贴着镜子的走廊里拐了几次弯过后,我不再能确定那里到底有多少个我,更不用说她们要去向何方。

谨慎的匿名侍寝官带领我来到一个凹室的镶板小门前。他敲了敲门,然后朝我鞠躬,接着不等答复就转身离开了。那扇门往里面打开,我走了进去。

国王仍然穿着马裤。意识到这点让我的心脏减慢到了可接受的速度,那种我随时有可能呕吐的感觉消失了。

我不清楚我期待看到什么,但实际情况让人稍微觉得放心。国王陛下的穿着并不正式,衬衫加马裤,肩上搭着一件棕色的丝质睡袍保暖。他微笑着,伸手到我胳膊下让我站起来。他的手掌很温暖——我在潜意识里始终以为他摸上去会是又冷又湿——我也尽力微笑着。

我的努力肯定整体不算成功,因为他善良地拍了拍我的胳膊,然后说道:“别怕我,亲爱的夫人,我不会咬人。”

“是的,”我说,“当然不会。”

他比我镇定许多。好吧,他当然更镇定,我心想,这样做是他的惯例。我深呼吸,尝试放松下来。

“你要喝点酒吗,夫人?”他问道。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没有用人,但是酒已经倒好,装在桌上的两个高脚酒杯里,在烛光中闪亮着,好似两颗红宝石。房间很豪华,但很小,除了那张桌子和两把椭圆形椅背的椅子,就只有一把铺垫得很豪华的绿色丝绒躺椅。我端起酒杯,低声地道谢,试着不去看那把躺椅。

“请坐。”路易坐到一把椅子上,示意我坐另外那把。“现在请告诉我,”他朝我微笑着说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我丈夫,”我开口说道,因为紧张而有点结巴,“他被关在巴士底狱了。”

“对啊,”国王低声说道,“我记得是因为决斗。”他拉起我空闲的那只手,手指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脉搏上。“你需要我做什么呢,亲爱的夫人?你知道决斗是重罪,你丈夫违反了我的法令。”他用一根手指在我手腕下面轻抚,让我感到手臂上面有些轻微发痒。

“是的,这我知道。但是,他是……因为被人挑衅。”我想到个点子。“你知道他是苏格兰人,那个国家的男人在涉及荣誉的时候,大多数——”我努力为“狂暴”这个词找个恰当的同义词,“都很凶猛。”

路易点了点头。他低着头,显然是专注于他握着的我的手。我能看到他皮肤上的微弱油亮,能够闻到他的香水味。紫罗兰,强烈且宜人的味道,但不足以完全掩盖他那难闻的男性体味。

他两大口喝完杯子里的酒,然后把酒杯放下,以便用双手握住我的手。他用一根短指甲的手指抚摸着我婚戒上那些交错的纹路和蓟花。

“正是,”他说着,把我的手拉近了些,似乎是要细看那枚戒指,“正是如此,夫人,但是……”

“我会……特别感激的,陛下。”我插嘴说道。他抬起头,我看到了他诡异的深色双眼。我的心脏跳得像擂鼓一样。“特别……感激。”

他的双唇纤薄,牙齿难看。我能闻到他呼出的空气,满是浓厚的洋葱味和臭味。我试着屏住呼吸,但是这样做也顶多是种权宜之计。

“嗯……”他说道,似乎是在反复思考,“我自己倒是愿意宽恕,夫人……”

我松开屏住的呼吸,短暂地喘了口气。他捏紧我的手指,表示警告。“但是你知道的,情况很复杂。”

“复杂?”我无力地说。

他点点头,眼睛仍然盯着我的脸。他的手指轻轻地在我的手背上游走,沿着静脉血管抚摸。

“那个特别不幸冒犯了图瓦拉赫堡主大人的英格兰人,”他说,“他受雇于某位……有些地位的英格兰贵族。”

桑德林汉姆。尽管路易说得并不直接,但我的心还是猛地跳了一下。

“我顾及这位贵人,是因为他在从事某些谈判,可以这么说吧?”他那纤薄的嘴唇微笑起来,让嘴唇上方蛮横的高鼻子凸显出来,“而且这位贵人也关注着你丈夫和兰德尔队长的决斗。恐怕他会特别急切地要求你丈夫为他自己的不慎重行为接受完全的惩罚,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