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叛乱之火 Chapter 15 意外迭生(第3/11页)

门口附近长草堆边有阵骚动,一个衣衫破烂驼着背的人,匆匆躲到阴暗处避开马蹄,这时我看到一对淡蓝色的眼睛瞥了我一眼。这个乞丐也让我感觉似曾相识,也许只是我的幻觉,或许只要不像英军的东西都会引起我的注意吧!

护送的队伍停在前院,只有我和梅因沃林队长下马。队长敲门时,我还在思索着门的另一边究竟会是谁。

“比彻姆夫人?”一位貌似管家的人开门问道,脸上表情似乎预知了来者是谁。他想得没错。

“我是。呃,请问这是谁的房子?”我一边问,一边瞧着房内阴郁的门厅,有张脸望向我,眼睛如惊愕的小鹿般瞪大着。

那是玛丽·霍金斯。

玛丽吃惊张嘴的同时,我也使尽全力放声尖叫。管家冷不防吓了一跳向后退,绊到一张小沙发椅,像保龄球瓶一样翻倒。外面士兵也吓得惊叫着跑上来。

我拎着裙摆像报丧女妖一样大声尖叫:“老鼠!有老鼠!”接着便往客厅跑。

我这么歇斯底里地叫着,玛丽也跟着尖叫。我猛然冲向她,把她挤到客厅一个角落,抓住她肩膀。

我迅速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要告诉别人我是谁,一个字都别说!否则我小命不保!”我本来还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但话一说完,才发觉此言不虚。若有人知道我是红发詹米之妻,我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玛丽茫然点了头,房间另一边的门就打开了,一个男人走进来。

“玛丽,这恐怖的噪声是怎么回事?”他身材圆润,下巴线条坚毅,双唇紧抿,显然他是个不惜胁迫他人而得以随心所欲度日的人。

玛丽紧张得结巴:“没、没事,爸爸,只是有老、老鼠。”

男爵闭眼深吸口气,试图表现出耐心十足的样子,接着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

他命令玛丽:“再说一遍,孩子,流畅一点。我不许你这样咕咕哝哝。深呼吸,稳住。好了,再说一遍。”玛丽照着父亲的话做了,她吸了好大一口气,连胸口绑的胸衣束带都绷紧。她手指绞着裙子的绸缎,试着镇定下来。

“有、有只老鼠,爸爸。老鼠吓到这位弗……这位夫人了。”

这次表现算是差强人意。男爵走上前打量我。

“这位女士,请问你又是谁?”

找不到那只神秘老鼠的梅因沃林队长终于进门,突然出现在我身旁,将我介绍给大家,并呈上坎贝尔上校的字条。

“看来你要由公爵大人看管了,夫人,至少暂时是这样。”男爵将字条交给一旁的管家,接过管家从架上拿来的帽子。

“很可惜刚见面我就要匆匆离开了,比彻姆夫人。”男爵往后头看了看,那里有道短短的楼梯从大厅旁岔出去。管家已经恢复神色,上了楼梯,把那脏兮兮的字条托在铜盘上。“我看沃米斯利已经去通知公爵了。我该走了,不然会错过邮件马车。夫人,就此告别。”

他转向玛丽,说:“再见,玛丽,记得要……好吧,再见啦!”他的嘴角上扬,露出慈父的微笑。

玛丽眼睛看着地上,低声说道:“再见,爸爸。”我轮流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玛丽究竟在这里做什么?看来她就住在这里,而这栋屋子的主人应该和她有亲戚关系。

“比彻姆夫人?公爵大人请您现在去见他。”一个矮胖的男仆在我旁边,对我行礼。

我转身跟着仆人走去,玛丽紧紧抓住我的袖子,想开口说话:“可、可、可是……”此刻情势紧张,我没有耐心听她说完,于是敷衍地笑笑,拍拍她的手。

“好,好,别担心,没事的。”我说。

“可、可是,他是……”

这时男仆一鞠躬,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房内的灯光照射在满室奢华的织锦与光滑的木制家具上。我看到一张椅子侧着,椅背上绣了家徽。刚刚外头的那个石雕家徽有些磨损,这个就清楚多了。

这是一头昂首蹲立的猎豹,爪子里抓着一束百合花,还是番红花?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他站起身,我警觉起来。他转过身来,影子投落在光洁的门槛上。玛丽终于痛苦地说出她想说的话,她的声音与男仆的介绍同时响起。

她说:“是我的教、教、教父!”

男仆说:“这位是桑德林汉姆公爵大人。”

公爵惊讶地张大嘴:“你是……比彻姆夫人?”

我无力地说道:“呃,这样称呼也可以……”

客厅的门在我背后关上,房里只剩下我和公爵大人。我关门前看了玛丽一眼,她站在走廊上,眼睛瞪得像盘子一样大,嘴巴像金鱼嘴巴一样无声地一开一合。

窗户两侧放着巨大的中国风陶瓶,窗前搁着嵌花桌。壁炉台上摆着一座风情万种的青铜维纳斯雕像,旁边有两只镶金边的瓷碗,镀银烛台上插着蜂蜡制的蜡烛,正燃着烛光。地上铺着内面起绒的地毯,看得出是质料很好的波斯制品,几乎盖满了地板,角落还放着一架大键琴。房里剩下的一点空间,则摆着镶嵌家具和几件雕塑。

我神色自若地说:“您这儿布置得很出色啊!”公爵一直站在火炉前,双手在燕尾服外套后方交握。他看着我,宽阔、红润的脸庞上充满兴味,但带着戒心。

“过奖,夫人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公爵胸膛宽阔,却用尖锐的男高音说话。兴味终究盖过戒心,他笑了,笑得直率又亲切。

“您为什么自称姓比彻姆?这该不会刚好是您的真名吧?”他问。

我脱口道出实情:“这是我娘家的姓。”

“您是法国人?”公爵扬起两道浓密的金色眉毛。

“不是,我是英国人。我总不能用弗雷泽这个姓吧?”

“我懂了。”公爵依旧扬着眉,他对一张双人小织锦椅扬了扬头,请我坐下。椅子的雕饰繁复,就像房里其他家具一样高雅精致,足以纳入美术馆收藏。我把湿透的长裙拉好,尽量保持优雅,不管裙子上的泥块与马毛,一屁股坐上华贵的锦缎椅。

公爵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在炉火前来回踱步,一边打量我。一股暖意与舒适感在我酸痛的腿上蔓延开来。脚边就是疲惫的深渊,我努力抵抗着不让自己跌进去。此刻情势诡谲,可不是卸下防备的时候。

公爵突然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是英国人质、狂热的詹姆斯党人,还是法国间谍?”

我用两根手指头按摩酸痛的眉心,正解是“以上皆非”,但这么说对我的处境于事无补。

“这屋子陈设高雅,相较之下,招呼客人却怠慢了点。”我极力摆出傲慢的姿态,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并不容易。不过,路易斯传授给我的高傲贵妇典范,多少有点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