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王子(第4/4页)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黠谋从来没有这么粗鲁、这么公开地谈过我的工作,就连在我们完全独处的时候,他也是绕着圈子暗示,让我自己得出结论的。之前我看见塞夫伦走进他旁边的房间,但我完全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房间的隔音效果如何。帝尊说起话来好像我们是在讨论给一匹马钉蹄铁一样。

“你这是傲慢还是愚蠢?”帝尊质问。

“都不是。”我尽可能有礼地回答,“我只是力求谨慎,王子殿下。”我加上最后这一句,希望能让这番对话变得比较正式一点。

“你的谨慎太愚蠢了。我信任我的随身侍仆,这里没有别人,所以你就开始报告吧,我的小杂种刺客。”从最后一句的语气听来,他仿佛觉得这话说得既聪明又讽刺。

我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说我是吾王子民,而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他就是最接近国王的人了。我谨慎地用词,“昨天,珂翠肯公主在花园里告诉我说,你已经告诉她我是下毒的刺客,而她的哥哥卢睿史则是我的目标。”

“她说谎。”帝尊立刻接口,“我从没跟她说过这种话。要不是你笨拙地泄漏了自己的身份,就是她只是在探你的口风。我希望你没有把自己的身份泄漏给她,毁了一切。”

他说谎的技术可比我差多了。我不理会他说的话,继续讲下去,对他做了一份完整的报告,叙述我被下毒的事,叙述卢睿史和珂翠肯一大早跑到我房里的情形,更把我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等我说完之后,帝尊看他的指甲看了好几分钟,然后才开口:“你决定好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下手了吗?”

我试着不显露出我的惊讶:“在这个情况下,我认为最好放弃执行任务。”

“没胆子。”帝尊鄙夷地说,“我就说要父亲派那个老婊子百里香夫人来吧!换成是她,她早就把他送进坟墓了。”

“大人?”我带着疑问的口气说。他把切德说成百里香夫人,让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当然有所怀疑,但泄漏切德的身份绝对不是我该做的事。

“大人?”帝尊模仿我的话,我这才第一次意识到他喝醉了。在外观、动作上,他维持得很好,身上没有酒臭味,但酒意让他的小心眼全都清楚显露了出来。他沉重地叹了口气,似乎厌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然后躺上一张铺着毛毯和垫子的躺椅。“一切都没有改变。”他告诉我,“任务已经交代给你,你就去做。如果你够聪明,就能让事情看起来像是意外。你之前对珂翠肯和卢睿史那么天真坦白,他们两个都料想不到你会这么做的。但我要你赶快动手,在明天晚上之前办好。”

“在婚礼之前?”我不可置信地问,“你难道不认为新娘哥哥的死会导致她取消婚礼吗?”

“就算取消,也只是暂时的。我可以把她控制得好好的,她很容易哄。这件事的那一部分归我负责,你要负责的就是除掉她哥哥。好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这样回答似乎比说“我不打算做”要好一些。我要回到公鹿堡去向黠谋和切德报告,如果他们说我做错了,那么我就任他们处置。但我记得帝尊曾在很久以前引述过黠谋的话:不要做你无法撤回的事,除非你已经先考虑过你一旦做了它之后,哪些事就不能再做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知道?”他讽刺地质问。

“我不知道。”我虚以委蛇,“做这种事不能草率随便。我需要研究那个人和他的习惯,探索他的房间,还要知道他仆人的习惯。我必须找出方法——”

“婚礼只剩两天了。”帝尊打断我的话,他眼神的焦点有点涣散,“你说你必须去查的那些事我都已经知道了,所以让我来替你计划比较容易。明天晚上来见我,我会给你指令。记住,小杂种,我不要你没来向我通报就擅自行事。如果你让我意外,我会很不高兴,而你会丢掉小命。”他抬眼注视我,但我脸上保持一片小心的空白。

“你可以走了。”他一副帝王之尊的姿态对我说,“明天晚上同一时间,到这里来向我报到。不要让我派塞夫伦去找你,他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你也别以为我父亲不会听说你的松懈怠惰,他会听说的,他会后悔没有派百里香那贱女人来做这桩小差事。”他重重往后一靠,打了个呵欠,我闻到一股酒气和淡淡的烟熏味,心想不知他是否也开始学起他母亲的习惯了。

我回到房里,打算仔细思考我所有的选择,拟定一个计划。但我实在太累了,而且身体也还没完全恢复,于是我头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