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玄晶(第2/16页)

“琅玕珠?”汪三财眯眼凑近看了又看,摇头道,“这就是一颗野猪的眼珠子嘛。 叫什么琅玕珠。”他唯恐公蛎不信,摇头晃脑道:“琅玕珠颜色为浅金色,中间有天 然形成的黑色石眼。”

公蛎欲哭无泪,道:“我这个当初也是浅金色,中间有漩涡状黑色瞳孔,还泛 出些红色,漂亮得很。”

汪三财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决然道:“你说的那种叫赤瞳珠,同琅玕珠外形虽 然相似,实际上完全不同。”

公蛎辩解道:“我刚才不小心把它弄掉进了茅坑,这才变成这样的。”

汪三财嗤笑道:“你见哪种宝石遇到便粪一下子变破石子儿的?还琅玕珠,这明明就是一颗死了的野猪眼。”说着拿起珠子看了看,唠唠叨叨道:“你看看,你看看。”说着两指头一用力,只听啪的一声,珠子如同成熟的浆果,被他给捏爆了。

琅玕珠扁扁的,中间裂开,黑灰色“眼珠”被挤出,看起来确实像是一个干瘪的野猪眼。

公蛎捧着琅玕珠,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女孩子送的礼物,还是个定情信物,不管它是野猪眼还是琅玕珠、赤瞳珠,都是玲珑对自己的一片心意,竟然被汪三财这么给毁了,下午见到玲珑如何交待?

汪三财不屑道:“弄个野猪眼挂在脖子上,亏你想得出来。我说,你肯定被人骗了。”

公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揪住汪三财的衣领吼道:“你赔我的珠子!赔!”

两人正在撕扯,胖头回来了。胖头连忙将两人分开,道:“老大,财叔,你们这是怎么了?”

公蛎还未来得及答话,却见江源走了进来,见公蛎脸色难看,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他住这里大半个月,同街坊们混得极熟,对忘尘阁如同自家一样。

汪三财正后悔做得莽撞,一见有救星回来,忙朝江源解释,皱着一张老脸道:“江公子快帮我讨个饶,龙掌柜刚才拿了颗死的野猪眼在火上烤,非说是琅玕珠, 我一时手贱,将把它给捏爆了,结果……”他瞄一眼气得要哭的公蛎,无可奈何赔笑道:“龙掌柜,这东西真不值几个钱,下次我去邙岭,再买几颗好的给你。”

江源从公蛎手中拿过“琅玕珠”,看了一眼,和和气气道:“财叔你去忙吧,交 给我来处理。”拉住又要窜上去厮打的公蛎,道:“这个东西,小弟我有一个。”

 仔细看了看损坏的珠子,江源又道:“财叔说的大体没错,不过不太准确,是颗野猪眼。不过,”他笑了笑,道:“野猪眼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它是一种包浆石头,产于天山凤凰石内,刚采出来时是野猪眼睛的形状,看起来华丽,但佩戴月余,便黯淡无光,若是碰到便粪等秽物,则瞬间变得松软,一捏即爆,所以不值几 个钱,不过这种东西如今也不常见了。”

公蛎气愤不已,却不好同江源发脾气,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忙抹了去。

江源促狭一笑,道:“心上人送的?” 

公蛎默认。江源倒没有嘲笑他,郑重道:“那确实要妥善保管。”看着公蛎的脸色,道:“如今当务之急,是让人家姑娘不能发觉你弄坏了她送的礼物。我这里有颗差不多模样的珠子,比野猪眼要好些,叫做乌玄晶,说是从海底火山口采集的。 平日里也用不上,刚好送给兄长,权当是兄长陪我这些日的辛苦费,你看如何?”

公蛎冷静下来想想,江源说的虽有道理,可是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似乎有 些不妥,憋屈道:“哪能要你的……”

江源一摆手,道:“你我兄弟,这么客气做什么?你且戴着,以后再跟姑娘解释。”

公蛎别无他法,只好道:“多谢江兄弟成全。”他却没想过他从毕岸那里拿东西拿得理所当然。

江源笑道:“丝络么,周围可有人会打?”

胖头插嘴道:“隔壁苏姑娘会打。”

公蛎沮丧道:“苏媚又不在家。”

胖头眨眼道:“还有小妖呢,我见她打过丝络。”

公蛎慌忙将丝络从上面解下,江源从荷包里拈出一块碎银子,不由分说递给胖 头:“快去快去,要小妖就照着这种花型打,天黑之前一定送来。这个请她喝茶。”公蛎感激之余,心里想的却是有钱真好。

胖头一溜小跑去了。江源道:“你等我片刻。”转身出门回了对面酒楼,一会儿工夫,又回来了,拿出一颗珠子来:“你看看,同你这颗一样不?”

微金晶丝,中有黑丝漩涡,虽不如玲珑送自己的圆润,但甚为相似,大小也合适。 公蛎大喜,朝江源深深作了一个揖,嘴里却道:“多谢兄弟成全!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源忙搀起他,笑眯眯道:“兄长说的哪里话,这些身外之物,何足挂齿。”又道:“赶紧去找个能工巧匠,将镶嵌的金饰取下,重新镶嵌在这个新珠子上。”

(二)

镶嵌金饰倒没花多少时间,可是胖头捎话回来,说小妖那边出了点麻烦,这种 丝络花型复杂,要细细研究了再打,一个下午是打不得的,明天一早定能送来。

这么一来,公蛎只好忍了相思之苦。可是一个晚上,一会儿想起琅玕珠弄坏了后悔,一会儿担心玲珑发现珠子掉包了生气,烙饼一般翻来覆去,直到三更鼓敲响,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公蛎被明晃晃的光线给照醒了,睁眼一看,天已大亮,满满一屋子的人围着自己,挤得水泄不通。这些人都低着头,有的戴着帽子,有的披散头 发,公蛎看不到他们的脸,但衣服鞋子等质地良好,绣工精细,只是样式老旧,看 起来不像是当朝的服饰。

公蛎大叫:“胖头!毕岸!”也不见有人应声,可能已经出去了。眼见房间里越来越挤,有两个半大的孩子被挤得没地儿竟然蹲上了床尾,几乎要踩到公蛎的腿, 而门口,还有人源源不断地往里面进。公蛎急了,叫道:“喂,你们来我房间做什 么?出去出去!”折身起来想去推那两个蹲在床上的人,如此一来,背后便空出了一块地方,一个瘦高的青年男子飞快地抢上来,蹲在了公蛎身后。

这下公蛎只能坐在床上。公蛎见他带着鞋子踩在自己枕头上,有些生气,用力 推了他一把,恼火道:“你们干吗呢?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青年头也不抬,用细长的手指指了指公蛎床里侧的墙壁。

公蛎摸不着头脑,纳闷地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公蛎不喜欢挂帐子,觉得闷得慌,所以靠床便是雪白的墙壁,为了不显得那么单调,他在北市画作市场上买了一张仕女图、一张洛神赋贴上,虽不是名师真迹, 但看起来还不错,公蛎每日睡前都会跟仕女和洛神道声晚安。可此时一瞧,胖胖的 仕女和飘逸的洛神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