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自己人在自己人中间 第七章(第4/5页)

或许这个声音是我虚构的。或许它真的响起过。

“你这可是自杀行为!”我喊道。手枪皮套敲打我的身体,仿佛在要求我拔出手枪朝马克西姆射出一连串小小的银弹,这个动作是那么轻而易举,就像之前我对那个跟我同名的黑暗魔法师所做的那样。

他没有听到我的话——没有让他听到。

斯维塔,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们的界限在哪里吗,当我们与黑暗较量时,停战的界限在哪里?为什么你现在不在这里——你要是看到这一切,就能理解了。

然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既没有黑暗使者,否则他们倒会尽情欣赏决斗,也没有光明使者,他们要是在的话就能帮助我,扑上来,捆绑住马克西姆,并中止我们的殊死的黄昏界的舞蹈。只有吃力地站起来的小男孩,即未来的黑暗魔法师,和一个铁石心肠、板着脸的刽子手——一个不请自来的光明骑士。他作的恶不比十二个变形人或者吸血鬼少。

我把从手指间缕缕升起的冷雾扒集在一起,让雾渗透手指,并把稍许多一点的力量灌入右手。

一把白色的烧红的剑出现在手中。黄昏界燃烧着,发出“咝咝”的声音。我举起白剑,一把普通的不会出故障的武器。马克西姆呆住不动了。

“善与恶。”我的脸上露出讥笑,“到我这儿来吧,过来吧,我要打死你。你可以成为强三倍的光明魔法师,但问题的根本并不在这一点。”

或许这一招能起作用。或许吧。我可以想象得到,情况是这样的:我先是空手得到了一把火光剑,然后马克西姆真的朝我走过来。

他就这样走过来,走到了离我们五步远的地方。他很平静,没皱一下眉头,也没看那把白色的剑。我也站着没动,继续暗自重复那句轻巧而自信的话。

接着木短剑刺入了我的胸部。

远远地,守日人巡查队的头儿扎武隆在自己的洞穴里笑了起来。

我“扑通”一声跪下,然后仰面倒地。我用手按在胸口。痛,目前只是痛,然后我感觉有鲜血流了出来,黄昏界愤怒地叫了一声,让出一条路。

多么委屈呀!

或许这就是我惟一的出路?死亡?

斯维特兰娜救不了我。她将走上她自己的路,漫长而伟大的路,尽管有一天她也会永远进入黄昏界的。

格谢尔,或许你早就知道这一切吧?你也希望看到这一幕吗?

世界又恢复了色彩。昏暗的、夜晚的色彩。黄昏界不满地唾了一口,把我吐了出来。我半坐半躺地捂住鲜血淋淋的伤口。

“你怎么还活着?”马克西姆问。

他的声音里又出现了那种委屈的情绪,只差没有撅起嘴来。我想笑笑,但是痛得笑不出来。他看了看短剑,忧郁地举起了它。接下来的一瞬间叶戈尔出现在旁边。他站起来挡在我和马克西姆的中间。这时虽然感到痛,我还是笑了起来。

未来的黑暗魔法师要从光明魔法师手中救出了另一个光明魔法师!

“我活着,因为你的武器只反对黑暗,”我说,胸部难受得咕嘟咕嘟作响。短剑没有扎到心脏,但扎破了肺。“我不知道这短剑是谁给你的。但这是针对黑暗的武器。用它来对付我——并不比木片厉害,虽说这也有点痛。”

“你是光明魔法师。”马克西姆说。

“是的。”

“他是黑暗魔法师。”短剑不慌不忙地对准了叶戈尔。

我点点头。我想把小男孩拖到一旁,小男孩固执地摇摇头,仍然站着。

“为什么?”马克西姆说,“为什么,啊?你是光明使者,他是黑暗使者……”

这是他第一次笑了出来,尽管笑得并不愉快:

“那么我是谁?你说说!”

“我认为,你是未来的法官,”我的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我几乎可以确信这一点。一个天才的、铁面无情的、刚直不阿的法官。”

我斜眼看了一下,说:

“晚上好,格谢尔。”

头儿关心地朝我点点头。斯维特兰娜站在他背后,她的脸比白粉还白。

“你还能再撑五分钟吗?”头儿问,“然后我给你治疗伤口。”

“当然,我撑得住。”我同意道。

马克西姆看看头儿——用一种有点失常的目光凝视着他。

“听我说,你不必害怕,”头儿对他说,“是的,如果是一般的法庭的话,像你这样违法的抓捕者一定会被判处死刑。你的手上沾满了太多的黑暗力量的鲜血,而法庭必定要保护平衡。但是你非常出色,马克西姆。你这样的人一定要被重用。你将位于我们之上,位于光明和黑暗之上,甚至就连你是从哪一方面来的这一点也将是无关紧要的。不过,别迷惑,这不是权利,而是噩梦。把短剑扔掉吧!”

马克西姆把武器扔在地上,好像它烫痛了他的手指。这才是真正的魔法。我不能与之相比。

“斯维特兰娜,你挺住了,”头儿看看姑娘,“我能说什么呢?你的自控能力和忍耐力达到了三级。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靠在叶戈尔身上想站起来,我很想握一下头儿的手。他又按自己的方式赢回来了,利用了偶然落到他手里的每一个人,终于赢了扎武隆。多么遗憾,他不在场!我真想看看他的脸,恶魔的脸!就是这张脸把我的第一个春日变成了无止境的噩梦。

“但是……”马克西姆想说什么,可没有说出口。这一天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完全明白他的感受。

“我相信,安东,绝对相信,你和斯维特兰娜能够胜任的,”头儿温柔地说,“对于具有她这种力量的女魔法师来说,最可怕的事就是失去自制力,在与黑暗的斗争中失去准则,不是过分匆忙,便是相反,表现得不果断。而这个训练阶段是怎么也不能拖延的。”

斯维特兰娜终于朝我迈出一步,小心地抓住我的胳膊。她望了望格谢尔——刹那间她的脸愤怒得变了样。

“不要生气,”我说,“斯维塔,不要。他说得对。我今天才明白这一点,第一次明白,我们战斗的界限在哪里。别生气。而这个,”我把手掌从胸部移开,“只是一点擦伤。我们不是一般人,我们的身体要结实得多。”

“谢谢,安东,”头儿说,他把目光转向叶戈尔,“你,小孩,谢谢。你是站在我们对立面的,我对此感到很不是滋味。不过我相信,你还是会保护安东的。”

马克西姆本想朝头儿迈出一步,可我按住了他的肩膀。现在不需要他说话!他可不明白这场游戏有多么复杂!他不明白格谢尔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反击的一着棋而已。

“我感到遗憾的只有一点,格谢尔,”我说,“只有一点。扎武隆不在这里。当整场游戏输了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