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自己人在自己人中间 第七章(第2/5页)

“守夜人?你来自黑暗吗?”

“不。你叫什么?”

“马克西姆,”野人慢慢地走近了一些。他仔细地看着我,好像感觉出我们见过面,只是当时我是另一副面貌。“你是谁?”

“守夜人巡查队队员。我会向你解释一切的,听我说完。你是光明的魔法师。”

马克西姆的脸抽动了一下,呆板无情地抽动了一下。

“你杀了黑暗力量的人。这个我知道。今天早晨你杀死了一个女变形人。傍晚,你又在餐厅里杀死了一个黑暗魔法师。”

“你也是吧?”

或许只是我的感觉,或许在他颤抖的声音里暗藏着希望。我示威般地把手枪插入枪套里。

“我是光明魔法师,不过法力不是很强,真的。我是莫斯科许许多多光明魔法师中的一个。我们的人很多,马克西姆。”

他甚至睁大了眼睛,于是我明白我击中了目标。他不是自视为“超人”,并以此而自豪的疯子。大概他一生之中最盼望的莫过于遇到志同道合的战友。

“马克西姆,我们没有及时发现你,”我说。难道一切真的能用和平的方法解决,而不需要让两个光明魔法师打得死去活来吗?“这是我们的过错。你孤军作战,做了不少蠢事。马克西姆,一切还是可以补救的。你还不知道和约的情况吧?”

他没有听我说话,他对闻所未闻的所谓和约不屑一顾。他不是一个人,这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们也在和黑暗力量斗争吗?”

“是的。”

“你们人很多吗?”

“是的。”

马克西姆又朝我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里又闪现出了一股强烈的黄昏界的气息。他想要发现谎言,发现黑暗,发现恶与恨——那种能让他看得见的东西。

“你不是黑暗使者,”他几乎是遗憾地说,“我看得出的。我不会弄错,永远不会!”

“我是守夜人巡查队队员,”我重复道。我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不知是什么吓跑了人们。大概这也是野人的一种能力。

“这个小男孩……”

“也是他者,”我迅速地回答,“还没有确定,或许他会成为光明使者的,或许……”

马克西姆摇摇头说:

“他是黑暗使者。”

我朝叶戈尔望去。小男孩慢慢地抬起眼睛。

“不是的。”我说。

生物电场是清楚的、看得见的——一道明亮而纯洁的彩虹,这对很小的孩子来说再寻常不过,但不会出现在少年人身上。这是他自己的命运,一种尚未确定的未来。

“黑暗使者。”马克西姆摇摇头,“你没有看见吗?我不会弄错的,永远不会。你制止了我,不让我消灭黑暗使者。”

或许他没有撒谎。尽管他拥有的超能力不多——但是非常完整。马克西姆能看见黑暗,能在别人的心灵里找出最小的污点。此外,他看得最清楚的恰恰是这种正在滋生的黑暗。

“我们是不可以一下子打死所有黑暗使者的。”

“为什么?”

“我们和解了,马克西姆。”

“怎么可以和黑暗力量和解呢?”

我打了个寒战: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怀疑。

“任何战争都比和平糟糕。”

“但不是这种战争。”马克西姆举起握着木剑的手,“看到了吗?这是我朋友送我的礼物。他牺牲了,也许就是因为像这个小男孩这样的人而牺牲的。黑暗是阴险狡猾的!”

“你这样认为吗?”

“当然。或许你确实是光明使者。”他苦笑着做出了一个鬼脸,“那么你们的光明就已经暗淡了。不能饶恕邪恶,不能和黑暗力量和解。”

“不能饶恕邪恶?”不用说,此刻我变得尖刻了,“当你在盥洗室里杀死黑暗魔法师时,为什么不再呆上十分钟呢?不看看他的孩子是怎么叫喊,妻子是怎么哭诉的呢?他们不是黑暗使者,马克西姆!他们是普通的人,没有我们的力量!你从枪弹下救走了一个姑娘……”

他颤抖了一下,但是他的脸上还是保持着无动于衷的镇静。

“好样的!可她却是因为你,因为你的罪行而差点被打死的。这一点你不明白吗?”

“这是战争!”

“你自己挑起的战争,”我喃喃地说,“你自己就是个小孩,拿着自己的玩具木剑。砍伐树木——木屑到处飞扬,是这样吗?打着为光明而战的旗号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我不是为光明而战斗的。”他也压低了声音,“不是为了光明,而是为了反对黑暗。我被赋予了这样的力量。明白吗?别认为这对我来说是区区小事。我没有乞求过这种力量,也没对它抱过幻想。但是力量既然来了,我也就责无旁贷。”

究竟是谁赋予他这样的力量呢?

为什么我们没有在马克西姆刚开始成为他者的时候立刻找到他呢?

要是他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作战队员就好了。经过长时间的争执和解释,经过几个月的培训和几年的锻炼,经过挫折,犯过错误,尝试过自杀以后,他最终会明白那些冲突的规则,不是用他的心,因为他没有被赋予过这东西,而是用他冷静、不妥协的理智去理解。理解光明与黑暗作战是要遵循规则的,根据这些规则,我们必须与那些追踪合法猎物的变形人断绝敌我关系,并杀死那些不能贯彻这项原则的自己人。

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一个光明魔法师,几年来他杀死的黑暗力量的人比我们的作战队员一百年来杀的还要多。这是一个孤独的、受迫害的光明魔法师。一个只会恨、不会爱的人。

我抓住叶戈尔的肩膀,转过身去,他静静地缩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我们的争执。然后我把他推到前面说:

“他是黑暗魔法师吗?也许是。我担心你是对的。过几年这个小男孩会感觉到自己的能力。他将独立生活,而黑暗力量将在他周围环绕。每走一步他都会感到活得更加轻松。他的每一步都将以他人的痛苦为代价。你记得美人鱼的故事吗?女巫给了美人鱼一双脚,它用脚走路,可是每走一步脚掌都好像被扎进一把烧得通红的刀子。我们的情况就是这样,马克西姆!我们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上,对此我们永远都不会习惯的。只是安徒生没有说出一切。女巫还可以用别的方法让美人鱼走路,那就是脚底被割伤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而这就是通往黑暗的道路。”

“我的痛苦我自己会承受,”马克西姆说。我心里又浮起了觉得他能够理解的期望。“但这是不应该的,我无权作任何改变。”

“你要杀死他吗?”我一边指着叶戈尔,一边摇摇头说:“马克西姆,告诉我,是吗?我是守夜人巡查队队员,我知道善和恶之间的界限。即使是在消灭黑暗使者,你也可能助长邪恶势力。告诉我——你准备杀死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