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自己人在自己人中间 第三章(第2/8页)

“他们在那里生活得怎么样?那些进去的人?”

“不知道,斯维特兰娜。对了,大概谁也不知道。有时可能会在黄昏界遇到他们,但是不会发生通常意义上的那种交流。”

“我真想知道啊。”斯维特兰娜沉思地环顾了一下大厅,“那你在这里发现他者了吗?”

“我背后那个老头在打手机吧?”

“他哪是什么老头?”

“我听他的声音很低沉。我又没用眼睛看。”

斯维特兰娜咬紧嘴唇,眯缝起眼睛。她开始流露出一点自负的样子。

“目前感觉不出,”她承认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光明使者还是黑暗使者。”

“黑暗使者。不是守日人巡查队的,但是黑暗使者。中等水平的魔法师。顺便说一句,他也发现了我们。”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没关系。”

“他真是黑暗使者?”

“是的,而我们是光明使者。那又怎么样?作为巡查队的工作人员我们有权检查他的证件。证件一定齐全的。”

“那什么时候我们有权干涉呢?”

“噢,如果他现在站起来,挥手,变成魔鬼,然后开始咬下大家的脑袋……”

“安东!”

“我是很认真的。我们没有任何权利打扰一位清白的黑暗魔法师的休息。”

侍者端来了我们点的东西,我们沉默下来。斯维特兰娜吃了起来,但显得一点没有食欲。然后她像个任性的男孩似的抱怨道:

“巡查队就长期这么低三下四吗?”

“在黑暗力量面前吗?”

“是的。”

“直到我们取得决定性的优势时为止。直到那些即将变成他者的人作出选择——光明还是黑暗——的时候甚至不会有丝毫犹豫为止,直到黑暗使者老得死光时为止。直到他们能像现在这么轻而易举地促使人们去作恶时为止。”

“但这不是投降吗,安东!”

“这是保持中立。保持原状。双方都对彼此避之惟恐不及。”

“你知不知道,那个孤独的使黑暗力量感到恐惧的野人要可爱得多了。就让他违反和约,甚至无意中使我们处于受攻击的地位吧!毕竟他在与黑暗战斗,你要明白,是在战斗呀!一个人对付整个黑暗力量!”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谋杀黑暗使者,但不和我们联系呢?”

“没有。”

“他看不到我们,斯维特兰娜。面对面也看不到。”

“要知道他是自学成材的。”

“是啊。有才能的自学成材的人,一个混乱地表现出能力的他者。能够看到恶,不能看到善。这不会使你害怕吗?”

“不会,”斯维特兰娜有点不快,“对不起,但我不明白,你想到哪里去了。奥莉加,对不起,安东,你说起话来完全和她一样。”

“没关系。”

“黑暗魔法师不知要去哪,”斯维特兰娜从我的肩膀上看过去说。“说不定是去榨取别人的力量,施上恶毒的咒语。可我们不能干涉。”

我微微转过身来。我看到了黑暗魔法师,外表看上去他最多不过三十来岁,穿戴考究,富有魅力。他坐的餐桌旁有个年轻的女人和两个孩子……小男孩约七岁,小女孩小一些。

“他离开座位了,斯维塔。去厕所。顺便说一句,他的家人很一般。没有任何超能。你还会吩咐干掉他们吗?”

“苹果树结苹果……”

“把这告诉加里科吧。他的父亲——黑暗魔法师,至今还活着。”

“凡事都有例外。”

“一生就是由许多例外组成的。”

斯维特兰娜沉默了。

“我知道这种强烈的欲望,斯维塔,创造善良、监视邪恶,雷厉风行并且贯彻到底,我自己就是这样的,可是,如果你不明白这是一条死胡同——那你就会终结在黄昏界中。我们中有个人将被迫终止你的存在。”

“但我还来得及弄清楚一切。”

“你知道吗,在旁人眼里你将会是什么样子的?一个随意杀人的疯子。报纸上会刊登使人停止心跳的文章。你会有一个响亮的绰号——例如‘莫斯科的博尔吉雅’。你会在人类的心里撒下了如此之多的恶种,甚至一队黑暗魔法师在一年里也干不出这么多的恶事。”

“为什么你们对所有问题都有现成的答案?”斯维特兰娜痛苦地问。

“因为我们经过了学习阶段,并且我们也活了下来。以自己的大多数——活下来啦!”

我叫来了侍者,点了饭菜。我说:

“要鸡尾酒呢,还是我们离开这里?选择吧。”

斯维特兰娜边细看着酒的牌子,边点点头。侍者是个皮肤黝黑、高个子的小伙子,不是俄罗斯人,他在一旁等候。他看厌了所有一切,而两个姑娘,其中一个举止像男人一样的,也使他感到不好意思。

“‘另一个自我’。”斯维特兰娜说。

我怀疑地摇了摇头。这酒是最烈的鸡尾酒之一。但是我什么也没说。

“两杯鸡尾酒,顺便结账。”

侍者端来了鸡尾酒,在侍者结账之前,我们疲惫地一声不吭地坐着。最终斯维特兰娜问:

“好,关于诗人们我明白了。他们是潜在的他者。那坏人呢?卡利古拉、希特勒、杀人狂呢?”

“普通人。”

“全是?”

“通常都是。我们这边也有恶人。但他们叫什么名字我们对人类守口如瓶,你们很快就要开始上历史课了。”

“另一个自我”酒很不错。酒杯里有两层沉甸甸的、不相混合的酒在颤动——是黑色的和白色的,奶油甜酒和苦苦的黑啤酒。

我付了现金,我不喜欢留下电子记录,然后我举起酒杯。

“为巡查队干杯。”

“为巡查队干杯,”斯维塔赞同道,“也为你成功地从这一次事件中全身而退而干杯。”

我很想请她敲敲木头,但我没说出口。我喝了两口鸡尾酒,起先有点甜味,然后微微发苦。

“真好,”斯维塔说,“你知道吗,我喜欢这里。可以再坐一会吗?”

“莫斯科有许多好地方。我们去找一个不会有黑暗使者在的地方。”

斯维塔点点头说:

“顺便说一句,他没有出现。”

我看了看表。是的,这段时间足以倒出两大桶酒。

最令人不快的是,魔法师的家人仍坐在餐桌前,而女人显然焦急起来。

“斯维塔,我马上回来。”

“别忘了,你是谁!”她在身后小声说。

是的,是真的,跟在黑暗魔法师后面进入洗手间对我来说有点怪。

我还是穿过餐厅,一路上我透过黄昏界瞥了一眼。要是能看到魔法师的生物电场,那倒是合乎逻辑的,但周围空旷得令人感到乏味,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生物电场——满意的、忧心忡忡的、淫荡的、醉醺醺的、高兴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