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共同的案件 第一章(第3/5页)

“那就别喝多了。”斯维特兰娜有些担心。

酒瓶划了一道弧线,朝着冰箱的方向飞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呢。”我委屈地说。

“有什么用呢?”斯维特兰娜给自己也盛了一盘吃的,在一旁坐下来。“如果那样你就不去了?”

“要去……”

“那就是了。没必要再让格谢尔打电话来解释这一趟有多么重要。”斯维特兰娜微微皱了皱眉。

“确实很重要。”

“我知道。”斯维特兰娜点点头。“上午我感觉到你要被派到很远的地方去,就打了个电话给奥莉加,问她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嗯……她跟我说了关于爱丁堡那个小伙子的事。”

我松了口气,点点头。太好了,斯维特兰娜知道了,不需要再撒谎或者吞吞吐吐地说话了。

“这事情有点怪。”斯维特兰娜说。

我耸耸肩,喝光了给我倒好的四十克伏特加,然后一边很享受地嚼着腌黄瓜,一边从塞得满满当当的嘴里嘟囔出一句:

“有什么奇怪的?要么是野蛮的吸血鬼干的,要么就是有谁饿疯了……他们那里常有的事。连幽默感似乎也很特别——在‘吸血鬼城堡’游乐场杀人!”

“小声点儿。”斯维特兰娜皱了皱眉,用眼睛朝娜久什卡示意了一下。

我便使劲地嚼菜。我喜欢吃炸土豆——外面一层脆脆的那种,如果用炼鹅油剩下的油渣来炸,再放些白蘑菇,那就更棒了。要是正当季,就用新鲜蘑菇,如果季节不对,用罐头的也行。一切如常,万事皆顺。爸爸妈妈在东拉西扯地聊天,聊电影、聊书籍报刊。吸血鬼实际上并不存在……

可惜,诸如“吸血鬼并不存在”之类的话骗不了我们的女儿。她能清楚地看到他们。好不容易才教会她不在地铁或者公共电车上大叫:“妈、爸,你们看,叔叔是个吸血鬼!”乘客们也就算了,他们会把这当成童言稚语,可在吸血鬼面前就有些尴尬了。他们中的一些家伙从来没有袭击过普通人,只喝献血者提供的血,生活相当体面。可突然人群里一个五岁的小姑娘用手指着你笑嘻嘻地说:“叔叔不是活人,但还能四处走呢!”毫无办法,无论怎样她都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并会得出自己的结论。

可是这次娜佳没对我们的谈话产生兴趣。她正在往黄色塑料砖砌成的小屋上添加红色的瓦状房顶。

“我觉得问题倒不在于幽默不幽默,”斯维特兰娜说。“格谢尔干嘛要派你穿过整个欧洲去出差?苏格兰巡查队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迟早能查出犯事的吸血鬼。”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个小伙子我都调查清楚了,挺好的一个孩子,当然也并非完美无瑕。他显然不是他者。黑暗使者没必要故意杀他。小伙子的父亲曾经拒绝成为他者,但私下里和守夜人巡查队合作。很少见的情形,不过也不是独一无二的。我都查过了,黑暗使者没理由报复他。”

斯维特兰娜叹了口气,朝冰箱瞟了一眼,小酒瓶又飞了回来。

我突然明白,她这是有些担心。

“斯维塔,你查看过将来走势了吗?”

“查过了。”

像骗人的预言家所说的那样预见未来是不可能的,即使你是高级他者也做不到。但是可以了解某个事件的发生几率:走这条路你会遇到堵车吗?飞机会从天上掉下来吗?某件事情能做成吗?在即将面临的麻烦事中你会丧命还是可以毫发无损?……更简单地说,你提的问题越明确,回答就越准。不能问诸如“明天在我身上会发生什么事?”这样的问题。

“怎么样?”

“在这次任务当中你的生命不会受到威胁。”

“很好,”我真心实意地说,然后拿起酒瓶,给自己和斯维特兰娜又各倒了一杯。“谢谢,你让我放心了。”

我们把酒一饮而尽,然后纳闷地对视了一眼。

接着都把目光转向了娜久什卡——女儿正坐在地板上搭积木。发觉我们在看她,就轻轻地哼唱了起来:“啦—啦—啦,啦—啦—啦。”

大人们通常用这样的小曲来模仿趣闻故事当中的小女孩,那种坏坏的小女孩,伺机搞破坏或者瞎说的一类。

“娜杰日达!”斯维特兰娜冷冰冰地喊道。

“啦—啦—啦……”娜佳把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我怎么了?你自己说坐飞机之前爸爸不能喝酒。喝酒有害,你自己说的!玛莎的爸爸总是喝酒,后来就离家出走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

“娜杰日达·安东诺夫娜!”斯维特兰娜非常严厉地说。“大人有权……偶尔……喝杯酒。你什么时候见爸爸喝醉过?”

“托利亚叔叔过生日那次。”娜佳立刻回答。

斯维塔兰娜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我抱歉地摊摊手。

“不管怎样,”斯维特兰娜说,“你不准在爸爸妈妈面前搞怪。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许你这么干!”

“爸爸呢?”

“爸爸也不许。给我转过身来!我是在跟你的脊梁骨说话吗?”

娜佳把身子转了过来。她倔强地紧闭双唇,把手指撑在额头上,做出一副沉思状。我强忍着没笑。小孩子很喜欢模仿这类动作。他们一点也不难为情——只有动画片中的主人公才会在想事儿的时候把手撑到额头上,真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好吧,”娜佳说,“爸爸、妈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我改!”

“不需要改了!”斯维特兰娜激动地大喊。

可是为时已晚。杯子里代替伏特加的水突然之间又变回了酒,或者说是酒精。

直接就在我们的胃里起了变化。

我觉得体内好像炸开了一颗小型炮弹。我大叫起来,开始猛吃差不多已经变凉了的土豆。

“安东,你倒是说句话啊!”斯维特兰娜冲我叫。

“娜佳,如果你是个男孩子,屁股就该挨揍了!”我说。

“我真走运,是个女孩儿,”娜久什卡一点都不怕。“爸,哪儿不对啊?你们想喝酒就喝了。伏特加已经在你们肚子里了。你自己说过,伏特加不好喝,那你为什么还喝?”

我和斯维特兰娜面面相觑。

“简直无话可说,”斯维特兰娜做了总结。“我去给你收拾箱子。要叫出租车吗?”

我摇摇头:

“不用,谢苗送我。”

即使到了夜晚,环线道路上的车还是堵得挺厉害。可是谢苗好像根本就没察觉到这一点。我不知道,他是查过了将来走势呢,还是就靠着驾龄超过百年的司机的直觉在开车。

“你变得越来越傲气了嘛,安东。”他嘀咕了一句,没把视线从马路上移开。“你就不能跟格谢尔说,‘如果就一个人,我哪儿都不去,我需要搭档,派谢苗跟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