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共同的案件 第一章(第2/5页)

第一张剪报是关于“苏格兰地洞”游乐场事故的简短消息。我得知,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恐怖屋里,一名俄国游客“由于机械故障”不幸身亡。“地洞”被关闭了,警察正在调查,并且想弄清楚工作人员在这场事故中有无责任……

第二个报道要详细得多。关于“机械故障”只字未提。文章有些枯燥无味,而且太拘泥于细节。我越看越觉得不安,死者是二十五岁的维克托·普罗霍罗夫,就读于爱丁堡大学,“俄罗斯政治家”之子,和从俄罗斯飞去探望他的女友瓦列里娅·霍姆科一起去逛“地洞”,因为失血过多,在她怀里咽了气。在黑漆漆的游乐场中有人割断了他的喉咙,也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割的。这个可怜的家伙和女朋友一起坐在小船上,小船沿着“血河”——环绕“吸血鬼城堡”的一条小河沟——缓缓前行。也许是墙上支棱着的某个尖利的铁家伙在维克托的脖子上划了几下?

读到这儿我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格谢尔。

“你总把……呃—呃……吸血鬼的案子处理得不错。”头儿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从手中的那些纸上暂时移开。

第三个报道是从苏格兰的一份八卦小报上剪下来的。当然,作者讲的完全是关于当代吸血鬼的恐怖故事,描述他们如何躲在游乐场的暗处吮吸受害人的鲜血。惟一比较新奇的细节是:记者发现吸血鬼通常是不会把受害人弄死的。然而,这位大学生不愧是个俄罗斯人——他本来就已经酩酊大醉,以至于可怜的苏格兰吸血鬼很快也喝醉了,不能自拔。

尽管事情很可悲,但我还是笑了。

“全世界的八卦小报都是一副德行。”格谢尔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最可怕的就是事实的确如此,”我说。“当然,除了喝醉酒之外。”

“他午饭时喝了一杯啤酒。”格谢尔表示同意。

第四份是从我们的报纸上剪下来的,一则讣告。向国家杜马议员列昂尼德·普罗霍罗夫表示慰问,其子因为意外死于……

我拿起传真。

如我所料,这是大不列颠王国苏格兰爱丁堡市守夜人巡查队发来的情况通报。

稍显奇怪的是收件人居然是格谢尔本人,而不是训练有素的值班员或者国际处的领导。传真的语气也比正式文件显得更为私人一些。

内容我倒不觉得惊奇。

“我们悲痛地通知,细致调查的结果表明……失血过多……没有被激发过的痕迹……调集了最强力量……如果莫斯科方面认为有必要派……向奥莉加转达诚挚的问候,替你感到高兴,老……”

没有第二页,大概那上面写的是完全私人的东西。所以我也没看到签名。

“福马·莱蒙特,”格谢尔说。“苏格兰巡查队的头儿。一位老朋友。”

“哦……”我若有所思地拖长了声音。“就是说……”

我们的目光再次交错在一起。

“不知道,他是不是米哈伊尔·尤里耶维奇的亲戚你自己去问,”格谢尔说。

“我想问的是另外一件事。这个‘老’指的是‘老队长’吗?”

“‘老’是指……”格谢尔突然停住了,明显不满地瞟了一眼传真。“‘老’就是‘老’,不关你的事。”

我看了看那几张照片。上面的年轻人就是可怜的维克托,还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显然是他女朋友。另一个男人岁数大些。是维克托的父亲吧?

“有证据间接表明他是遭到了吸血鬼的袭击。但是为什么需要我们介入呢?”我问。“咱们的同胞在国外时不时地有猝死事件发生。被吸血鬼所害而丧命的事儿也曾经有过。您不相信福马和他的手下?”

“相信。不过他们经验很少。苏格兰是个和平、舒适而宁静的地方。他们可能无法胜任调查工作。而你却经常和吸血鬼打交道。”

“那倒也是。但究竟为什么有必要这么做呢?就因为他父亲是个政治家?”

格谢尔皱了皱眉:

“他算什么政治家?生意人而已,混了个议员当当,投票时揿揿按钮罢了。”

“您说得倒是简短明了。可我不相信这当中没有特殊原因。”

格谢尔叹了口气。

“小伙子的父亲二十年前被确定为光明力量的潜在他者,而且相当强大。他拒绝被激发,解释说想继续做普通人。他和黑暗使者再也没有接触过,但和我们保持着一些联系。有时候帮帮忙。”

我点了点头。少见的情形。很少有人拒绝他者所拥有的机会。

“可以说,我觉得自己有愧于老普罗霍罗夫,”格谢尔说。“如果没办法帮他儿子……至少不能让杀害他的凶手逍遥法外,不受惩治。你去爱丁堡找出这个疯子吸血鬼,让他彻底消失。”

这是命令。即使不下命令我也没打算推脱。

“老队……”我不由得打住了,“什么时候飞?”

“你去趟国际处。他们会给你准备好证件、机票和钱,还有个人背景资料。”

“给谁准备个人背景资料?给我?”

“是的。你要以非正式的身份工作。”

“跟谁联络?”

格谢尔不知何故地皱起了眉,又不知何故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我:

“只能跟福马联系……安东,别再作弄我了!”

我不解地望着格谢尔。

“‘老’指的是‘老公狗’,”格谢尔嘀咕了一句。“年轻的时候,你能想象的……文艺复兴的自由风尚……够了,走吧!尽量搭乘最近的一个航班。”说到这里他突然放慢了语速,不过还是把话给说完了:“如果斯维特兰娜不反对的话。要是她反对,跟我说,我来劝劝她。”

“她会反对的。”我肯定地说。

格谢尔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干嘛要跟我解释“公狗”那个词?

斯维特兰娜把盛满炸土豆和蘑菇的盘子摆到我面前,随后桌上出现了刀叉、盐瓶、一小碟腌黄瓜和一个酒杯,还有一小瓶一百克的伏特加。酒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瓶子遇热立刻起了一层雾气。

多么安逸的生活!

下班回家的男人梦想的生活。妻子正围着灶台忙碌,不断把好吃但不太健康的东西端上桌。她是有求于我吗?女儿在安静地玩积木——她五岁时就不玩洋娃娃了。她搭的可不是汽车和飞机,而是小房子。或许将来会当个建筑设计师?

“斯维塔,我被派到爱丁堡去出差。”以防万一,我还是来了不打自招。

“我听说了。”她平静地回答。

桌上的酒瓶稍稍抬起,磨砂瓶塞从瓶颈中旋了出来。一小股细长、透明而冰凉的伏特加注入了酒杯。

“今天夜里就得走,”我说。“没有直达爱丁堡的航班,我得先到伦敦,再从那里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