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亚(第3/4页)

琼恩有个母亲。薇拉,她叫薇拉。她得记住,下次见面就可以告诉他。她不知琼恩是否还会叫自己“我的小妹”。我已经不小了。他得换个称呼。或许等到了奔流城,就给琼恩写封信,把艾德·戴恩说的告诉他。“有个亚瑟·戴恩,”她记起来,“是什么‘拂晓神剑’。”

“我父亲是亚瑟爵士的哥哥,还有个妹妹亚夏拉小姐——但我从来不认识她,她在我出生之前,就从白石剑塔顶跳进了大海。”

“她为何这么做呀?”艾莉亚惊讶万分地问。

艾德看上去很小心,似乎害怕艾莉亚也朝自己扔东西。“您父亲大人没告诉过您吗?”他问,“星坠城的亚夏拉·戴恩小姐?”

“没有。他认识她?”

“劳勃成为国王之前,她在赫伦堡与您父亲和他的兄弟姐妹们相遇,那一年是错误的春天。”

“哦,”艾莉亚不知该说什么,“她为什么要跳进海里呢?”

“因为她的心碎了。”

珊莎会为真爱而叹息流泪,但艾莉亚觉得那很笨。当然,她不能这么对艾德讲,不能这么说他的亲姑母。“是有人让她心碎吗?”

他犹豫不决:“也许我不该……”

“告诉我嘛。”

他惴惴地看着她,“据我姑母阿莉里亚说,亚夏拉小姐和您父亲在赫伦堡相爱——”

“不会的。他爱我母亲大人。”

“我肯定他很爱,可是,小姐——”

“他只爱她一个。”

“那他一定是在白菜叶子底下找到的私生子。”詹德利在后面说。

艾莉亚希望再有一粒酸果可以扔到他脸上。“我父亲是个重荣誉的人,”她气恼地强调,“而且我们又没跟你说话。你干吗不回石堂镇,让那个女孩子敲响你的笨钟呢?”

詹德利不予理会。“至少你父亲将私生子抚养长大,不像我父亲,我连他名字都不清楚。但我敢打赌,他是个臭烘烘的醉鬼,就跟我母亲从酒馆里拖回家的其他男人一样。每次她生我气时都会说:‘若你父亲在,就会狠狠揍你。’关于他我只知道这些。”他啐了一口。“嗯,如果他现在过来,也许我会狠狠揍他。我想他该是死了,而你父亲也死了,所以他跟谁睡觉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艾莉亚而言,那有关系,尽管她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艾德试图为冒犯她的事道歉,但艾莉亚不想听,她用膝盖一顶马儿,离开两个男孩。射手安盖在前方不远处骑行。她赶上去:“多恩人爱说谎,对不对?”

“他们以此闻名天下。”弓手咧嘴笑道,“当然,他们也这样指责我们边疆地人,仅此而已。有什么问题吗?艾德是个好小子……”

“他是个笨蛋,骗子!”艾莉亚离开小路,跃过一根腐烂的树木,踏进河床,溅起水花,对背后土匪们的呼喊置之不理。他们不过想继续撒谎。她想逃离他们,但对方人太多,而且熟悉地形。如果铁定被抓,逃走又有什么用呢?

最后是哈尔温骑到她边上。“你想上哪儿去,小姐?你不该独自跑开,森林里有狼群,还有更糟糕的东西。”

“我才不怕,”她说,“那个叫艾德的男孩说……”

“对,他也告诉了我。亚夏拉·戴恩小姐。这是个老故事,我在临冬城就听过一次,那时跟你差不多大呢。”他牢牢抓住她坐骑的缰绳,圈转过来,“我怀疑其中毫无真相可言。即使有,又怎样呢?你父亲艾德大人与这位多恩的小姐相遇时,他哥哥布兰登仍在世,并跟凯特琳女士订了婚,所以他的荣誉并未遭到玷污。比武大会是最令人热血沸腾的场合,也许某天晚上,某个帐篷,某次幽会,谁说得准呢?幽会,亲吻,也许不止于此,那又有什么害处呢?春天来了,至少当时他们那么想,而且彼此都没有婚约。”

“但她自杀了,”艾莉亚不大确定地说,“艾德说她从一座塔上跳进了海里。”

“她是自杀了,”哈尔温边领她回去边承认,“我敢打赌,那是因为悲伤,别忘记,她失去了哥哥,传奇的拂晓神剑。”他摇摇头,“随它去吧,小姐,他们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随它去吧……还有,到达奔流城后,千万不要把这些事告诉你母亲。”

村庄的位置跟诺奇讲的完全一致。他们在灰石马厩内宿营,那儿只有一半屋顶保留下来,却已比村里其他建筑物都多。这不是村庄,只余焦石与骨骸。“这里的居民都教兰尼斯特杀了?”艾莉亚边问,边帮安盖刷马。

“不。”他指点,“看看石头上的苔藓多厚。很久没人动过了。那儿有棵树从墙里长出来,看到了吗?这地方很久以前就被洗劫焚烧啦。”

“谁干的?”詹德利问。

“霍斯特·徒利。”诺奇是个驼背的灰发瘦男子,出生在这附近。“这是古柏克伯爵的村子,当初奔流城宣布支持劳勃,古柏克仍忠于国王,因此徒利公爵带着火与剑杀来。三河之役后,老古柏克的儿子跟劳勃与霍斯特公爵讲和,但死者已矣。”

接着是沉默。詹德利古怪地看了艾莉亚一眼,然后转身梳理自己的马。外面雨下个不停。“我们生火吧,”索罗斯宣布,“长夜黑暗,处处险恶,而且也潮湿得紧,不是吗?非常非常潮湿。”

幸运杰克砍下牲畜栏当木柴,同时诺奇和梅利收集起引火用的草秆。索罗斯亲自打燃火星,柠檬用大黄斗篷扇动,直至焰苗呼号盘旋。很快,马厩里变得热烘烘的。索罗斯盘腿坐在火堆前,凝视火焰深处,跟在高尚之心的时候一样。艾莉亚观察着他,其间他的嘴唇动了动,她觉得自己听见他低吟“奔流城”。柠檬边咳嗽,边拖着长长的影子来回踱步,而七弦汤姆脱下靴子,揉揉脚掌。“我疯了才回奔流城去,”歌手抱怨,“老汤姆从没在徒利家那儿交上好运。那莱莎赶我走山路,结果被月人部抢了马和钱财不说,更搭上所有衣服。谷地骑士至今还嘲笑我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带着一把竖琴走回血门。他们逼我唱过‘命名日的男孩’和‘没勇气的国王’才打开城门,唯一的安慰是,有三个人给笑死了!从此以后,我再没去过鹰巢城,而且决不再唱‘没勇气的国王’,哪怕给我全凯岩城的金子——”

“兰尼斯特,”索罗斯叫道,“咆哮的红色与金色。”他身子一晃,站了起来,走向贝里伯爵。柠檬和汤姆立即跟进。艾莉亚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歌手不停地瞟她,而柠檬愤怒地一拳打在墙上。这时,贝里伯爵比个手势,让她过来。她老大不愿意,可哈尔温的手搭在背心,将她往前推。她走了两步,踌躇不前,充满恐惧。“大人。”她等着贝里伯爵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