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第2/4页)

“奈德·史塔克作为劳勃的先锋,率北军日夜兼程南下,但我父亲抢先一步抵达君临。派席尔哄骗国王,西境守护特为勤王而来,于是城门大开。这一次,他本该听从瓦里斯的劝告,这一次……我父亲在内战中从头到尾没动一兵一卒,他决心率兰尼斯特家族站在胜利者一边,他决心报复伊里斯多年以来的不公。三河之役让一切唾手可得。”

“负责把守红堡的是我,眼见情势无可挽回,便派出信使敦请国王准备谈判。信使带着国王的手谕回来:‘献上乃父人头,否则汝自承叛逆。’我的人告诉我,罗萨特伯爵和国王在一起,他们不打算投降。我什么都明白了。”

“找到罗萨特时,他换了身普通士兵的衣服,正急急忙忙想溜出边门。我一剑宰了他,接着杀了伊里斯,以防他派别人出去送信。城破后的数日,我跑遍全城,杀掉所有参与者。贝里斯用金子作贿赂,高苟斯流着眼泪恳求饶恕。呵,刀剑与火焰相比,无疑是种仁慈,但是高苟斯这贼子却没有感谢这份仁慈。”

水温逐渐变凉,詹姆睁开眼睛,发觉自己不由自主地盯着右手的断肢。正是它,让我成为弑君者。山羊剥夺了我的荣耀和耻辱,留下什么?我现在是谁?

妞儿摆出一个可笑的造型,双手牢牢抓着毛巾,靠在胸前,一对粗壮的白皙大腿从下面伸出来。

“我的故事让你无言?别啊,骂我,吻我,说我是骗子。有点反应。”

“如果这是真的,为何无人知晓?”

“御林铁卫发誓守护国王的秘密,你要我背弃誓言么?”他笑了,“你以为高贵的临冬城公爵会来听取我无力的解释?好一个重荣誉的人,只需看着我就认定我有罪!”詹姆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水已经凉了。“奔狼有什么资格来评判雄狮?有什么资格?”他的身体剧烈颤抖,断肢扫到浴缸边沿。

剧痛席卷全身……澡堂上下颠倒。布蕾妮在他摔倒前抓住他。她的手又湿、又冷、又抖,但总算还有力,她用意想不到的温柔将他扶起。比瑟曦更温柔。她一边将他扶出浴缸,他一边想,双腿麻木不仁。“守卫!”他听见妞儿大喊,“弑君者出事了!”

詹姆,詹姆模糊地想,我的名字叫詹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潮湿的地板上,守卫们、妞儿和科本关切地望着他。布蕾妮还是裸体,不过她似乎暂时忘记了。“热气的缘故。”科本学士诊断。不,他不是学士,他没有颈链。“他血液里还有污秽,且营养不良。你们给他吃什么?”

“虫子、马尿和灰浆。”詹姆回答。

“面包、清水和麦粥。”守卫声明,“而且他几乎不吃,我们能拿他怎么办呢?”

“这我不管,你们得负责帮他洗澡、穿衣,带到焚王塔,”科本说,“波顿大人等着他共进晚餐,时间不多了。”

“把干净衣服给我,”布蕾妮道,“我来帮他梳洗更衣。”

大家都乐意把任务扔给她,于是忙把詹姆抬起,坐到墙边石凳上。布蕾妮拿来自己的毛巾,又找到一个硬刷子,帮他搓洗。一名守卫递来剃须刀,科本送来粗布内衣、干净的黑羊毛马裤、宽松的绿上衣和衣结在前的皮背心。詹姆神志清醒多了,但身体的残缺无法弥补,靠妞儿帮忙,方才穿上衣服。“好呀,万事俱备,就差对银镜梳妆喽。”

跟随血戏班的前学士也为布蕾妮拿来干净衣服:褪色的粉红绸缎裙服和亚麻布内衣。“对不起,小姐,这是全城您唯一能穿进去的服装。”

显而易见,这身裙服是为手臂更苗条、腿脚更短、胸部更鼓胀的女人做的,漂亮的密尔蕾丝无法掩饰布蕾妮皮肤上的处处伤痕。总而言之,换上女装的妞儿看起来滑稽透了。她的肩膀比我宽,脖子比我粗,詹姆心想,难怪平时只穿盔甲。粉红也和她不配。一连串残忍的笑话在詹姆脑海中成型,但他没说出口。还是别惹她,一只手打不过。

科本端来水瓶。“这是什么?”眼看无颈链的学士要他喝,詹姆问。

“用欧亚甘草泡的醋,混了蜂蜜和丁香。喝下去,您会多些力气,头脑清醒。”

“给我能长出新手的药剂,”詹姆道,“我只要这个。”

“快喝,”布蕾妮严肃地说。他照办了。

足足过了半小时,他才找到力气站起来。与澡堂潮湿窒闷的暖意相比,外面的空气像冰冷的巴掌。“大人要立刻见他,”守卫告诉科本,“连她也去。需要我背他吗?”

“我能走路。布蕾妮,扶我一把。”

詹姆抓住她的手,任他们带他穿过庭院,来到一座通风良好的大厅。这里甚至比君临的王座厅还大,墙边有巨大的壁炉,每隔十尺一个,难以尽数,只如今没有生火,寒意彻骨。十来个穿毛皮披风的长矛兵警卫着大门和通往上方两层楼台的阶梯。在这片无限的空旷中,平滑的板岩地板上,搁了一张板桌,恐怖堡伯爵和他的侍从正在那里等他。

“大人。”靠近后,布蕾妮开口。

卢斯·波顿眼睛的颜色比岩石还淡,但比牛奶略深,他的声音像蜘蛛一样轻柔。“很高兴见你身子好转,爵士。小姐,您请坐。”他朝满桌子奶酪、面包、冷肉和水果作个手势,“你要红葡萄酒还是白葡萄酒?可惜成色不太好,亚摩利爵士将河安伯爵夫人的酒窖都掏空了。”

“相信你是为此而处决了他。”詹姆一屁股坐下去,不让波顿发现他的虚弱。“白酒是史塔克的玩意儿,我要作个可敬的兰尼斯特,喝红的。”

“我喝水。”布蕾妮说。

“艾尔玛,给詹姆爵士倒红葡萄酒,给布蕾妮小姐倒清水,给我香料甜酒。”波顿手一挥,解散了护卫们,大家一言不发地离去。

詹姆习惯性地伸右手去拿酒杯,断肢碰到杯子,干净的亚麻绷带顿时留下无数鲜红的点,他忙在酒杯翻倒前伸左手接住。波顿假装不在意他出的丑,这名北方贵族精细而果决地咬着食物。“尝尝李子脯,詹姆爵士,甘甜可口,对肠胃有好处。这是瓦格大人从某间被他烧掉的客栈里弄到的。”

“我的肠胃很好,山羊不是大人,此外,我对李子脯不感兴趣,只关心你打的算盘。”

“关于你的部分?”卢斯·波顿唇边浮现一轮淡淡的微笑。“你是个棘手的战利品,爵士先生,走到哪里,哪里就出现不和与纷争,我在赫伦堡的快乐老家也被你搅浑了。”他的声音是低语中的低语。“奔流城更是闹翻了天,你可知道,艾德慕·徒利悬赏一千金龙?”

这么简单?“我老姐会出十倍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