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第4/4页)

詹姆系好马裤,照她说的做了。他虽疲惫,却不敢倒头就睡,因为这会儿回城的消息肯定已传到父亲大人耳中。

首相塔守卫是兰尼斯特家族的亲兵,一眼就将他认出来。“诸神慈悲,终于让您回来了,爵士先生。”一名士兵边开门边感叹。

“诸神与此毫无瓜葛,是凯特琳·史塔克放的我,嗯,还有恐怖堡的波顿大人。”

他爬上楼梯,不待敲门便走进书房,发现父亲独坐在壁炉边。谢天谢地,他可不想让梅斯·提利尔或红毒蛇看见他的断肢,两人一起,那就更糟了。

“詹姆,”泰温公爵说,那语调好像彼此早餐时才刚碰过面,“根据波顿大人的信件,我还期待你能早些回来,以便参加婚礼呢。”

“途中耽搁了一下。”詹姆轻轻关上门,“听说姐姐过度铺张浪费,是不是?七十七道大餐和一场弑君戏,真是前所未闻。您何时得知我获得自由的?”

“你逃跑之后没几天,太监就得到了消息,于是我即刻派人前往河间地搜索。格雷果·克里冈、山姆威尔·斯派瑟、普棱兄弟等人统统出动。瓦里斯还向河间地一些势力通报了情况,要求对方予以协助,但没大肆声张,我们都同意越少人知情,你就越安全。”

“瓦里斯提起过这个么?”他走到壁炉边,让父亲看个清楚。

泰温公爵陡地起身,咬牙切齿。“谁干的?凯特琳夫人——”

“不,凯特琳夫人只用剑指着我喉咙,逼我答应送还她的两个女儿。这是你的山羊干的好事,瓦格·赫特,赫伦堡领主!”

泰温一脸憎恶地别过头。“不再是了,格雷果爵士已夺回城堡,他则被手下佣兵们抛弃。从前河安伯爵夫人的仆人们主动为我军打开一道边门,克里冈进去后,发现山羊独坐在百炉厅,因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烧和疼痛而发了狂。听说他耳朵被咬掉了。”

詹姆拍案叫绝。多甜美的复仇!耳朵!他等不及要把这消息告诉布蕾妮,即便妞儿不会为此大笑也罢。“他死了吗?”

“快了。克里冈依次砍下他的双手双脚,似乎想慢慢观赏科霍尔人唾沫横飞的样子。”

詹姆收住笑容:“勇士团的其他成员呢?”

“几个留在赫伦堡顽抗的人被杀死或处决,余众四散流窜,大概想逃往港口,或在森林里躲藏起来。”他终于回望向詹姆的断肢,嘴唇因愤怒而抿紧,“我要他们的脑袋,一个都逃不掉。对了,你左手还能用剑么?”

我左手连衣服都穿不了。詹姆伸出胳膊,回答父亲的疑问:“还不是四根指头,一个拇指,没什么两样。为何不能用剑呢?”

“很好,”父亲坐下来,“非常好,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原本为了纪念你的平安归来。呃,先前瓦里斯这样说……”

“不会刚巧是只新手吧?算了,这个问题待会儿再谈。”詹姆在父亲对面落座,“乔佛里怎么死的?”

“是毒药。症状和食物噎住雷同,但我命学士打开他的喉咙,却找不到任何堵塞物。”

“瑟曦认为是提利昂干的。”

“你弟弟亲手将毒酒献给国王,厅内千名宾客可以为证。”

“是吗?他可真蠢啊。”

“我已拘留了提利昂的侍从和他妻子的侍女们,着手进行详细调查。亚当爵士的金袍卫士负责搜查那史塔克女孩,瓦里斯也为此公布了赏格。总而言之,国王的律法必须得到伸张。”

国王的律法。“您打算处决自己的儿子?”

“他受到弑亲和弑君两项重罪的指控。如果是无辜的,那他无须害怕,但我们首先得听取两方面的证据。”

证据。在这座谎言之城,詹姆明白会有什么样的证据:“蓝礼之死不也很奇特吗?时机恰好符合史坦尼斯的利益。”

“蓝礼公爵是被贴身护卫害死的,据报是位来自塔斯岛的女人。”

“多亏了这位塔斯岛的女人,我今天才能坐在这里和您谈话。为安抚洛拉斯爵士,我把她暂时关了起来,但要我认定是她杀了蓝礼,倒不如让我相信蓝礼的鬼魂能够现世。依我看,史坦尼斯——”

“够了,世上没有巫术,杀害乔佛里的也只是毒药。”泰温公爵再度望向詹姆的断肢,“不能用剑,你就无须保持御林铁卫的身——”

“我当然要保持,”他打断父亲,“而且一定得保持。我看过《白典》,知道不少先例,无论残废与否,御林铁卫只要宣誓,必须效命终身。”

“当瑟曦以年老为名,虢夺巴利斯坦爵士的职务时,传统已被打破。现下,我们只需慷慨赠予总主教一份礼物,想必他会很乐意解除你的义务。诚然,你姐姐驱逐赛尔弥是件大蠢事,但从另一方面讲,也为我们打开了大门——”

“——因此得有人挺身而出把它关好,”詹姆站起来,“父亲,我受够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可不想再增添一笔烦恼。再说,我并非自己要当御林铁卫的队长,但活儿既然落到头上,就有责任——”

“你当然有责任,”泰温公爵也站起来,“对兰尼斯特家族的责任。你从前是凯岩城的继承人,以后也应当是。我决定把托曼交给你管教,让他作你的侍从和养子,只有在凯岩城,他才能学会如何当一个真正的兰尼斯特。我不要他母亲惯坏他,相反,我会为瑟曦找个丈夫。奥柏伦·马泰尔应该不错,但我得先说服提利尔大人此事不会损害高庭的利益。你也该结婚了,提利尔家坚持要把玛格丽转嫁托曼,我打算用你来代替——”

“不!”詹姆天旋地转,几乎站不住。不,不不不。他受够了,受够了贵族们的谎言,受够了父亲和姐姐,受够了这整个肮脏的交易,“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要说几次‘不行’您才会听?奥柏伦·马泰尔?这是个恶名昭彰的家伙,剑上涂毒反而只算他的小过恶,您知道吗?他的杂种比劳勃还多,他……他跟男孩睡觉!此外,您竟以为我会娶乔佛里的遗孀……”

“提利尔大人保证她还是处女。”

“她活到八十岁还是处女都与我无关!我不要她,也不要你的凯岩城!”

“你是我儿子——”

“我是御林铁卫的骑士!御林铁卫的队长!这才是我活着的意义!”

炉火照在泰温公爵结实的金胡须上,反射金光,衬托脸庞。父亲脖子上一根青筋暴突,但他没有说话,没有说话。

紧张与沉默延续,直至最后詹姆感到几分歉意。“父亲……”他道。

“你不是我儿子。”泰温公爵转头,“你说你是御林铁卫的队长,那才是你活着的意义。很好,爵士先生,我就不耽误你履行公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