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11页)

“别的颜色不行吗?”丹德里恩用安抚的口气说道,把珀迦索斯的缰绳递给那个农夫。

“绝对不行。”

“那太可惜了。”米尔瓦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我不会把我的马交给你们。”

“你说不给是啥意思?小姑娘,你没听见我的话吗?我们没它不行!”

“也许吧。但我不会给你们。”

“这事可以和平解决。”雷吉斯用和蔼的语气说,“如果我没理解错,米尔瓦小姐不愿把她的马交给陌生人……”

“可以这么说。”弓手往地上用力吐了口唾沫,“光是想想就让我不舒服。”

“有个既能让狼吃饱,又不伤到羊的好法子。”理发医师平静地说,“只要让米尔瓦本人骑着马,在墓地里转上一圈就好。”

“我才不要像个傻瓜似的骑马在墓地里转悠!”

“也没人请你这么干,小丫头!”头发蓬乱的农夫说,“这事得让胆大又强壮的男人来干。女人就该待在厨房里,围着炉子忙活。不过等一会儿,女人没准就派得上用场了,因为处女的眼泪在对付吸血鬼时很管用:只要洒在吸血鬼身上,他就能像火把一样烧起来。不过必须得是纯洁无瑕的处女眼泪才行。亲爱的,你看起来可不像处女。所以你一点儿用都没有。”

米尔瓦快步上前,挥出的右拳快如闪电。只听“咔吧”一声,那个农夫猛地仰起脑袋,这又让他胡子拉碴的喉咙和下巴成了绝佳的靶子。女弓手再迈一步,掌根径直向前拍出,同时扭动臀部和双肩以增加力道。农夫蹒跚退后,被自己的脚一绊,仰天栽倒,后脑勺撞在墓碑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咚”。

“现在你们该清楚我有什么用了。”她揉揉拳头,用颤抖的嗓音说道,“你们觉得谁该待在厨房里?的确,再没有比徒手搏斗更管用的了。胆大又强壮的人站着,胆小又懦弱的人躺在地上。我说的没错吧,乡巴佬?”

农夫们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瞠目结舌地看着米尔瓦。头戴毡帽的农夫跪在倒地之人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但他没能醒过来。

“他死了。”他抬起头,哀号道,“你杀了他。姑娘,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就夺走别人的性命?”

“我又不是故意的。”米尔瓦轻声说着,垂下双手,吓得脸色发白。然后她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她转过身,摇摇晃晃走了几步,额头靠着墓碑,大口呕吐起来。

***

“他怎么了?”

“轻微脑震荡。”理发医师站起身,系紧袋口,“他的颅骨完好无损,已经开始恢复意识了。他记得刚才发生的事,也知道自己的名字。这是个好兆头。谢天谢地,米尔瓦小姐的激烈反应毫无必要。”

猎魔人看看女弓手,后者正坐在墓碑下,双眼凝视着远方。

“她不是容易受刺激的敏感少女。”他嘀咕道,“我觉得,恐怕昨天的酒才是罪魁祸首。”

“她先前也吐过,”卓尔坦小声插嘴道,“就在前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那会儿大家都还没醒。俺还以为她吐是因为咱们在特洛山吃的蘑菇。俺的肠胃也难受了整整两天。”

雷吉斯用灰眉毛下的双眼看看猎魔人,脸上挂着古怪的表情,然后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用黑色的羊毛斗篷裹住自己。杰洛特走到米尔瓦面前,清了清嗓子。

“感觉怎么样?”

“难受。那个乡巴佬呢?”

“他没事,已经醒了,不过雷吉斯不让他起来。那些农夫正在做担架,准备用两匹马把他送回营地。”

“用我的马吧。”

“我们用的是珀迦索斯和那匹栗色马。它们更温驯些。起来吧,该赶路了。”

***

增员后的一行人看起来就像送葬队伍,前进的速度也像送葬一样缓慢。

“你觉得,他们说的吸血鬼是咋回事?”卓尔坦·齐瓦问猎魔人,“你相信他们的说法吗?”

“我还没看到死者,没法发表意见。”

“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丹德里恩自信满满地说,“那些农夫说死者被撕成了碎片。吸血鬼可不这样。他们会咬破受害者的动脉,吸食血液,留下两个清晰的咬痕。受害者往往不会死。这是我在一本相当权威的书上看到的。书上还有几张插图,画的是处女优雅脖颈上的吸血鬼咬痕。杰洛特,那是真的吗?”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又没看到插图。而且我对处女没什么了解。”

“别讽刺人。你不可能没见过吸血鬼的咬痕。但你见过把受害者撕成碎片的吸血鬼吗?”

“没有。闻所未闻。”

“比较高等的吸血鬼是这样没错。”爱米尔·雷吉斯轻声道,“据我所知,吸血鬼女、吸血夜妖、吸血夜魔、吸血女妖和吸血僵尸就不会残害受害者。但另一方面,蝠翼魔和血魔对待受害者的尸体相当残忍。”

“精彩。”杰洛特看他的目光带着由衷的钦佩,“你没遗漏任何一种吸血鬼,也没提到那些纯属虚构、只在童话故事里存在的种类。你的知识令人惊叹,那你肯定知道,血魔和蝠翼魔从来不会在这种天气下出没。”

“那到底发生了啥?”卓尔坦哼了一声,挥了挥他的梣木棍,“是谁在这种天气下残害了两个人?难道说,他们在绝望中把彼此撕成了碎片?”

“能做出这种行径的生物相当多。就拿野狗来说吧,它们是战争期间常见的祸害。你绝想象不到野狗能做出多么可怕的事。在所谓‘死于邪恶怪物魔爪’的人中,足有半数其实是野狗的杰作。”

“也就是说,你觉得不是怪物干的?”

“那倒不是。也可能是吸血妖鸟、鹰身女妖、血棘尸魔、食尸鬼……”

“但不是吸血鬼?”

“不大可能。”

“那些农夫提到一个牧师。”珀西瓦尔·舒腾巴赫说,“牧师都很了解吸血鬼吗?”

“有些牧师学识渊博,观点通常值得一听。不幸的是,并非所有牧师都是如此。”

“尤其是跟难民一起在林子里转悠的那些。”矮人不屑地说,“他多半是个隐士——住在荒郊野外,大字不识的隐居者。他派了一群农夫来你的坟场,雷吉斯。你采曼德拉草时见过吸血鬼吗?小个儿的呢?”

“从没见过,”理发医师微微一笑,“不过这也好理解。就像传闻那样,吸血鬼会用蝙蝠的身躯飞翔在暗处,不发出任何响动,所以很容易会看漏。”

“也很容易导致胡思乱想。”杰洛特说,“我还年轻时,曾数次浪费时间和精力去追寻整个村子——包括村长在内——绘声绘色描述的幻觉和迷信念头。我曾在一座据说有吸血鬼出没的城堡住了两个月,可那儿根本没有吸血鬼。好在他们提供的伙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