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4页)

费萨尔的叙述让阿杜拉注意到有三个生物进行了袭击,而同时并没有人看到其他人在场。阿杜拉转向拉希德。“有三个怪物!对它们下指令的人却在视野之外。这可不是以往那些只满足于豢养一只食尸鬼的半吊子巫术士。麻烦了。”

《天堂之章》上说,食尸鬼的制造者受到火焰湖的诅咒。那一章讲述道,在一个古老堕落的年代,邪恶术士能够指挥几英里外的大批部队。但那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在他食尸鬼猎人的生涯中,阿杜拉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能够同时制作出两只以上的怪物——最近的记载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麻烦了。”他重复了一遍。

他命令拉希德从男孩沾满血迹的衬衣上剪下一小片。相比起制造者的姓名,食尸鬼受害者的血液才是追踪法术最好的材料,用这个来找寻那些怪物再容易不过。但为了实施一次有效的追踪,他需要接近捕猎现场,远离城市中喧嚣的人群。

阿杜拉只希望能赶在食尸鬼再次造成伤亡前找到它们。他在心中默念着祷词,一阵无力感袭来。又得让双手沾上鲜血了。真主啊,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呢?如果按诗中的描述,阿杜拉已经为“这世界的狂欢”鞠躬尽瘁,现在该轮到年轻人来挑起大梁了。

但阿杜拉知道,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没有年轻人能独自完成这项工作。他曾与许多人并肩作战,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承受这种亡命之旅——他也没能让别人走上自己这条吃力不讨好的路。两年前他非常不情愿地接受了拉希德作为自己的助手。但与这名少年的勇武不相匹配的是,他对于符咒之类一窍不通。如果单纯就猎杀食尸鬼来看,他是一名出色的学徒,但他使用的是他自己的手段,和阿杜拉的完全不同。

在早些时候,制造和猎杀食尸鬼有更多共通之处。老博士布贾里,也是阿杜拉的老师,曾经在阿杜拉还在当学徒的时候解释过这一点。我这会儿教你的可以说是一门死亡的艺术,年轻人,他说,真主恩宠的世界上一旦食尸鬼制造者横行,我们的任务就愈发艰巨。最近……嗯,用食尸鬼来进行掠夺的人其实并不多了。哈里发靠他的卫兵和法院来维持所谓秩序。对于少数的恶劣的人如果仍然想追随叛逆天使,想通过杀死并瓦解穷苦人民来获得力量的话,好吧,他们将不会受到弯月王宫庇护。即使在其他国家,食尸鬼猎人也并不像我们从前那样。苏共和国的达官贵人们都雇了保镖和荣誉卫队。少数知道我们行动方式的人们都受到卢加尔巴的大苏丹的控制。他们都是他天堂军的成员,不管他们是否愿意。我们的工作和古老传说里的英雄主义并不一样。我们面前并不是满怀仇恨的大部队。到了现在,我们时不时地救下一名鱼贩,或者一名搬运工的老婆。但这仍然是真主的工作。别忘了这一点。

但是从布贾里博士最初告诉阿杜拉这些话以来的数年间,事态似乎又向着过去的状况发展了。几十年来,阿杜拉和他的朋友们击退了各种可怕生物,这让他不禁怀疑,旧时的威胁又一次在真主恩宠的世界上卷土重来了。但真主仍然不太认可新晋的食尸鬼猎人。相反,他只会让那些已经风烛残年的老家伙们不断应付接踵而来的麻烦,个中原因也只有真主自己知道。总有一天——这一天也许已经临近了——阿杜拉担心自己会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为什么阿杜拉被迫独自承受这样重的负担?其他人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从叛逆天使随从的魔爪下保护自己?当他死去了,一切会变得怎样?在几十年间,阿杜拉已经千万次地向万能的真主表达了他的疑惑,但无所不知的真主却未给予分毫暗示。似乎阿杜拉的悟性只够他制服那些可怕的生物,但他仍然想知道,为什么真主唯独将他一人带进这样一个琐碎纷扰的世界当中。

然而,尽管他有时候觉得对生活已经厌烦,人们一个个都愚昧不堪,他仍然无法对那些遭遇了悲惨命运的人置之不理。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呼出来,站在原地。他的茶碗已经空了。他将手伸进月光一般雪白的长袍褶皱中,掏出了一枚铜币,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仿佛是被响声召唤了一般,叶耶出现了。他和拉希德互致了真主赐予平安的问候,接着向费萨尔血迹斑斑的衣服投去了一瞥。但他与阿杜拉拥抱并进行熟人之间告别的贴面礼时,只说了短短的几个字:“保重,鹰钩鼻。”

“我尽力,六颗牙。”阿杜拉回应道。他转身对拉希德和费萨尔说:“你们俩,跟我来。”

拉希德悄无声息地从刚才倚靠的茶室外墙边走了过来。看起来就像一个影子获得了生命,从砂岩上剥离出来。他们一起走上了主干道,阿杜拉和僧人让孩子走在他们中间。

在转角处,阿杜拉朝一个认识了好几年的驼背脚夫挥了挥手。驼背脚夫比阿杜拉矮了快一英尺,但肩膀却是常人两倍宽。

他们互致了问候,并行了贴面礼。阿杜拉把一枚钱币塞到脚夫的手里。“将这位费萨尔带到歌手区的米莉・阿尔穆莎夫人那里去。”他提高了声调,免得话语被半条街前的驴叫淹没了。

孩子又紧张了起来。“可……可是……你不要我和你一起走了吗,博士?你不要我带路?”

“不用,孩子,”阿杜拉俯下身,“我会用魔法来追踪食尸鬼的。带着你的话会拖累我们的。而且,我也不能把你置于危险之中。”

“我不怕。”

阿杜拉直视着他的眼睛,相信了他的话。如果费萨尔又一次遭遇了食尸鬼,他不会再次逃跑的。而这样只会让这个小男孩白白送死。阿杜拉已经见识过类似的情况了。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向你保证,费萨尔,我们会为你的家人报仇。但你母亲放弃了一切,才换来你这条命。别轻易拿它去冒险。她最希望看到的,是你长成一个好男人,并且长命百岁地活下去。”阿杜拉停顿了一下,好让男孩领会他的话。

男孩点点头,虽然仍然没有完全信服。他跟着脚夫走了,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中。阿杜拉转身,发现拉希德正盯着自己。

“怎么了?你为什么愁眉不展,孩子?”他们身后不远的街道上,有人掉落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接着一股醋味儿飘散开来。

拉希德往身后瞥了一眼,又朝阿杜拉瞥了一眼,吸了吸鼻子。“你刚把一个年仅十岁的少年送回了声名狼藉的地方。”他不满地抿起薄薄的嘴唇。

这名僧人有时候挺死脑筋的。“我把他送回他姑婆家而已。这是这个城市里为数不多能让一个身无分文的孩子受到良好照顾的地方了,即使他和女主人没有血缘关系。米莉和她店里的姑娘们总会需要一两个跑腿的家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