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门在他们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斯嘉丽站在一个巨大的歌剧院的休息厅里,十分幽暗,只有拱门后散发出温暖摇曳的烛光。大厅一片寂静,四处落满灰尘,地板上堆放着一块块断裂的大理石。当她朝有光亮的内厅走去时,灰尘呛得斯嘉丽直想咳嗽,可她尽力忍着不咳出来。她从两个立柱间穿过时,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

她倒吸了一口气。烛光是从矗立在华丽的双层阶梯旁的一尊雕像散射出来的。共有两尊女人的雕像,立于基座之上,身披褶皱长裙,手中高举枝型烛台。烛台上的几十只蜡烛散发出摇曳的光,把大厅笼罩在鬼魅般黄色的光晕里。阶梯是用红白两色的大理石铺就的,栏杆已经没了,与第一尊雕像相对的另一尊雕像没有了脑袋和举烛台的胳膊。

斯嘉丽的脚不小心踩在一汪水里,她立马把脚缩了回来,低头看着脚下破碎的大理石地面,然后又抬头向上看了看。上面是三层包厢,中间的天花板上绘有天顶画,幽暗的烛光几乎照不到这里。天花板上有一扇方形的窗户,而窗上的玻璃似乎早已不见了。

斯嘉丽紧抱双臂,朝野狼转过身去。他正在两根立柱前徘徊。

“也许他们在睡觉。”她说道,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

野狼从阴影里走出来,缓缓走向阶梯。他的身体像盯着他们的雕像一样僵硬。

斯嘉丽朝上面的栏杆看去,但是没有动静,没有人影,没有垃圾和食物的味道,也没有说话或屏幕的声音。甚至大街上的声音也消失在厚重的大门之外。

她咬牙切齿,恨从中来,这种像落入陷阱的老鼠似的感觉令她不快。她大步从野狼身边走过,迈向阶梯,停在第一级台阶上。

“喂?”她歪着头喊道,“有人来了!”

她的声音从四壁反射回来,显得那么刺耳和不屑。

没有声音。没有警报。

接着,在一片寂静之中,传来了熟悉的嘀嘀声。尽管这声音被捂在她的口袋里,但听到在大理石柱间回荡的声音,斯嘉丽还是吓了一跳。

她的心狂跳着,赶紧从口袋里拿出波特屏,正赶上里面在播放语音。

“斯嘉丽·伯努瓦小姐请查收来自图卢兹约瑟夫·杜森医院的信息。”

斯嘉丽眨眨眼。一个医院?

她的手颤抖着,拉动下面的信息。

第三纪元126年8月30

此信息通知法国里厄的斯嘉丽·伯努瓦,法国巴黎的吕克·阿芒·伯努瓦于126年8月30日被宣布死亡,消息发布者是值班的实习医师,身份号码58279。

推测死因:酒精中毒

如需进行尸体解剖,请在24小时内回复,费用为4500尤尼。

对此深表哀痛!

约瑟夫·杜森医院全体职工

于图卢兹

斯嘉丽内心十分混乱,心怦怦地跳着。这消息在她脑海里翻腾着。她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情形,疯狂、恐惧使她的爸爸备受折磨。她还冲他大喊,告诉他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他怎么死了呢?仅仅在二十四小时之后?难道他住院的时候,她不应该接到病危通知吗?难道不应该有人发出病危通知吗?

她脚下站立不稳,看着野狼。“我爸爸死了。”她低低的声音几乎被这庞大的空间吞没,“酒精中毒。”

他也吃了一惊:“他们的消息准确吗?”

他的怀疑缓慢地渗透进她麻木的神经:“你认为他们发错信息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不,斯嘉丽。但我认为他确实陷入了比酗酒更危险的境地。”

她不明白。他曾遭到折磨,但那些烧伤不足以要他的命,那疯狂也不会让他死亡。

尽管她头脑很混乱,但此时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要抬头。因此,她抬起头来。

在野狼身后,在装着未点燃的壁突式烛台的两个立柱间,站着一个男人。他高而瘦,长着一头黑色波浪式鬈发,近乎黑色的眼睛在烛光中闪着亮光。要不是斯嘉丽被他的悄然出现吓了一跳,他的微笑算得上是和悦的。野狼似乎并不吃惊,甚至不去转身面对他。无疑,他早就感觉到他的存在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衣服。他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大衣,腰间亮闪闪的,还有长长的灯笼袖,金丝线绣花绲边。这很像孩子的戏服,也类似可怕的月族宫廷服装。

斯嘉丽感到很恐惧。这不是戏服,而是为了不让孩子调皮而编织的恐怖故事中和噩梦中出现的东西。

一个巫师,月族巫师。

“你好。”那人说道,声音如同太妃糖般甜美、柔和,“你一定就是伯努瓦小姐吧。”

她后退到第一个台阶上,抓住栏杆,稳住脚跟。站在她前面的野狼垂下眼皮,把脸转向一边。那人对他礼貌地点点头。

“凯斯利头狼,很高兴你平安归来了。如果我对这位女士刚接到的信息没理解错的话,二号韦恩在图卢兹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看来我们的组织成员很快就会到齐了。”

野狼握拳放在胸前,微微鞠躬:“很高兴听到这消息,雅亿大师。”

斯嘉丽倒吸了一口冷气,向后靠在栏杆上。“不,”她说,几乎发不出声音,“他带我来是要找我的奶奶,他不再是你们的人了。”

那男人的脸上露出和悦而善解人意的微笑:“我明白,你肯定很着急见到你的奶奶,我希望你们不久就能团聚。”

斯嘉丽握紧拳头:“她在哪里?如果你敢伤害她——”

“她十分安好,我向你保证。”那男人说道,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又转向野狼:“告诉我,头狼,你完成既定目标了吗?”

野狼的手垂在身体两侧,顺从的样子十分可笑,简直像是假装出来的。

疼痛敲击着斯嘉丽的太阳穴。她紧张地等待着他告诉这个人,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可笑的集团,永远不会再回去了。

但她的期待并没有持续太久,野狼甚至还没有开口,这期望就被终止了。

这个男人不是一个为非作歹的罪犯,也不是社会帮派的成员。如果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真是巫师,那么他无疑是为月族皇室效力的。

那野狼呢——他又为谁效力?

“我已经尽我所能盘问她了。”野狼说道,“她只有唯一的模糊记忆,但我怀疑她的记忆并不可靠,也没什么用。时间太久,压力又大,可能会影响到她的记忆。因此我认为,只要觉得对她奶奶有利,她毫无疑问会撒谎。”

巫师仰起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斯嘉丽的心咚咚地跳着,肺都快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