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暮之星

当岚和他的同伴迅速离开时,沐瑞不禁微微一笑。他这么急着离开她,说明她的教训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些印象。彻底制服他还是留到以后去做吧。他觉得她需要避开查辛城里比较混乱的地方,是吗?他目睹过她收拾那些强盗之后,怎么还不明白呢。

她把他抛到脑后,径直前往那些混乱的区域。当她和史汪当上了见习生,被允许进入塔瓦隆城之后,史汪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贫民区的酒馆。那里的食物和酒很便宜,而且两仪师很少会到那种地方去,两仪师可不怎么欣赏泡酒馆的见习生。此外,相比沐瑞的喜好,史汪说她待在这种酒馆会更自在一些。最后,史汪现在这么拮据,她肯定会选择她能找到的最便宜的旅馆。

沐瑞骑马穿过拥挤的街巷,最后终于在第一道城墙里找到了这样的地方。那里没有轿子,也没有街头艺人。偶尔碰到的推小车的小贩没什么顾客,而且看上去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生意。沿街的石筑房屋的瓦顶很鲜艳,屋檐之下的部分却很破旧。有些窗框和门上的彩绘已经龟裂,有些则什么也没有,破掉的窗户脏兮兮的。衣衫褴褛的小孩笑着追跑打闹,不过孩子在最惨的环境下也会玩闹。店主拿着棍棒站在店门口摆着货物的桌旁,紧盯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仿佛他们都有盗窃的嫌疑。也许其中有些人真的是小偷,他们穿着打补丁的破旧毛衣,要么低着头匆匆跑过,要么横眉怒目,大摇大摆地走过。一无所有的贫穷女子很容易禁不住诱惑而去盗窃。沐瑞镶毛边的斗篷和丝质骑装引来了很多鬼鬼祟祟的目光,飞矢也十分引人注目。街上没有第二个骑马的人。

她在遇到的第一间旅馆前下了马,那是个脏兮兮的名叫“坏脾气老鹅”的地方。一条瘦骨嶙峋的黄狗冲她吼叫,颈毛直立。她用一束风之力抽了它一下子,狗汪汪叫着跑掉了。还有一个高个子年轻女子,她身上穿的百衲衣打满了各种颜色的补丁。她假装在抠着鞋里的石子,眼睛却在瞟着飞矢。她的目光非常贪婪。这里没有马厩,也没有可以拴马的桩子,沐瑞扔下缰绳,让飞矢不要动,然后用风之力拴住母马的前掌,并设下一个结界,如果任何人试图把马牵走,她立即会知道。单是拴好它可不保险。

坏脾气老鹅昏暗的大堂比外面的街道还要脏乱。地板被混合着锯末的污泥覆盖,空气中充满了陈烟和酸啤酒的味道,还有厨房里正在烤着的某种食物的气味。酒客们挤在堆满了酒杯的小桌子旁边,他们面容粗陋,衣着也粗陋。她一进门,他们都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她。老板是一个皮糙肉厚的瘦子,穿着脏兮兮的灰外套,一张马脸上似乎总是泛着淫笑,就和大道上的强盗一样凶神恶煞。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提尔女住客?”她问道,“一个蓝眼睛的提尔女子?”

“这里不是您这种人该来的地方,夫人。”他嘟哝道,用一只瘦削的手抹了抹胡子拉碴的脸,把脸上的灰泥抹到别的地方了。“来,我带您到更适合您的地方去。”

他朝门口走去,但沐瑞轻轻抓住了他的一只袖子。他的外套上有凝固食物的污渍。靠得这么近,他闻起来就像好几周没洗澡一样。“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见过那个蓝眼睛的提尔人。来吧夫人,我知道一个好旅馆,豪华旅馆,就隔着两条街。”

她在飞矢身上设下的结界被触动了,她的皮肤一阵刺痛。“谢谢,不必了。”她答道,然后匆匆跑出旅馆。

那个穿着破烂红裙的女人正在试图牵走飞矢,她拼命地拉着缰绳,母马只是踏着小碎步,让她越来越着急。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放弃这个念头。”沐瑞大声说道,“偷马贼会被鞭笞,如果马能找回来的话,否则刑罚会更严厉。”见习生全部被要求熟习各国的主要律法。

女人呆住了,她惊讶地张大了嘴。显然她以为沐瑞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出来。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她支起身子,把手按在长刃腰刀上。“我猜你自认为可以拿下我,”她轻蔑地打量着沐瑞。

沐瑞很乐于将这女人绳之以法,让她吃几道鞭子,但那样一来她就会暴露身份。很多路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有男有女也有小孩。他们都没有插手,只是等着看结果。“如果有必要我会的。”沐瑞镇定地说,语气冰冷。

女人皱起眉头,舔了舔嘴唇,来回摸着腰刀刀柄。突然她扔下飞矢的缰绳,“那就留着它吧,说实话,它根本不值一偷。”她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一边对旁人怒目而视。

沐瑞不由得怒从心起,她导引风之力,给那女人的臀部狠狠一击。那是非常重的一击,女人惨叫一声,蹦起来足有一尺高。她一把抓住刀柄,暴怒地转过身,想找到打她的人。但离她两步之内一个人也没有,旁人都惊异地看着她。她一边用手摸着身上一边跑掉了。

沐瑞满意地微微颔首。也许以后这个偷马未遂的家伙会明白偷别人的马是不应该的。但她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

在街上第二个旅馆——瞎眼猪猡里,一个眯缝眼的圆脸女人咯咯地笑着说,她这里没有提尔住客。她穿着的长围裙已经看不出原先的白色,她的每一句话都伴随着一声尖笑。“你最好别待这儿,小妞儿。”她也这么说,“你要是不快点开溜,搞不好会让咱的营生煮了吃了哦。”她头往回一仰,和她的主顾一起狂笑起来。

银角子——街上的最后一家旅馆——的老板娘是一位漂亮的中年妇女,个头没有特别高,脸上挂着愉快的微笑,一条油亮的黑色粗辫子自她的头顶垂下。最令人惊异的是,涅黛·萨拉托夫的棕色毛裙干净整洁而且剪裁得当,她旅店的大堂也扫得很干净。她的主顾都是些糙汉子和凶女人,但厨房里飘来的味道似乎还可以接受。

“哎,是的夫人。”她说,“我这里确实有这样一位提尔女住客。她刚出门了。您何不坐下来等她,并且品尝一杯香料酒呢?”她递上她过来时就一直拿着的木杯,杯中散发出新鲜香料的气息。

“谢谢。”沐瑞说,回老板娘以同样热情的微笑。这么快就能找到史汪真是太好了。她正要接木杯,却停住了手。萨拉托夫夫人的脸色稍稍有变,变化很微妙,现在她似乎确实有一点点焦虑。她过来的时候就拿着这个杯子。前两个旅馆里看不到红酒,住在这里的人负担不起。香料可以掩盖许多味道。

沐瑞拥抱了真源,她在老板娘身上施了蓝宗的某个秘密编织,后者由焦虑转为不安。“你确定那个年轻女子和我的描述完全一致吗?”她问道,并略微加重了编织的力度。萨拉托夫夫人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你完全确定吗?”语气又加重了一些,老板娘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