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家(第2/4页)

她从雕花盒子里取出一件最喜爱的首饰,一件珂赛拉。当她初入白塔时,曾因为不能佩戴它而伤心。现在六年过去了,她的双手仍可以熟练地将它的金链子束在发间,让小巧的蓝宝石贴在额前正中。她对着墙上一面螺纹木框的镜子观察自己,露出了微笑。她还没有岁月无痕的容颜,但俨然已是一位贵妇了。凯瑞安宫廷里的勾心斗角,连十五六岁的少女都难免被卷入,但贵妇人沐瑞·达欧崔女士早就能应付自如。现在她将要在白塔的游戏里拔得头筹。她戴好蓝色穗子的披肩,出门去找史汪。她在大厅里找到了史汪,对方迎面向她走来,也戴着披肩。

娜塔西娅是她们在路上碰到的第一位两仪师,她有着高颧骨和吊梢黑眼,是个苗条的沙戴亚人,也是一位宽厚的老师。她们向她询问伊迪丝的房间,她回答时不满地撇着嘴。无论她喜不喜欢伊迪丝,都不该公然表示厌恶。而伊迪丝见到她们时,脸上的表情亦无不同。起居室内宽敞的壁炉里,炉火很旺,她示意她们在火炉边的两把高背椅上坐下。然后她就站在炉前暖手,仿佛不愿开口。她没有请她们喝茶或酒,也没有致以欢迎。史汪不耐烦地在椅子上蹭来蹭去,但沐瑞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这并不容易,但她做到了。坐下时,伴随三誓之后皮肤加剧绷紧的感觉。多听多看,不要多嘴。

伊迪丝的起居室比她们大,墙角线刻有波浪图案,墙上还有两条挂毯,分别绘有鲜花和羽色鲜艳的鸟雀。但座灯式样朴素。家具大都是乌木制成,镶有象牙和绿松石。一张精致的小桌看上去像是完全由象牙或兽骨雕成。无论伊迪丝在这里住了多久,她都没有留下多少个人痕迹,除了摆在炉架上的一只海族黄色釉瓷大瓶、一口大银碗和一对水晶小雕像,雕像描绘了一对向彼此伸出手的男女。单从屋内的陈设无法看出什么,只能说明这位白发姐妹生活简朴但品味不俗。多听多看,不要多嘴。

史汪坐在椅垫上不安地扭动,当她正要站起来时,伊迪丝终于转过身来面对她们。双手叉在胸前,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六年来你们反复被告知,公开谈论别人的导引能力是第二严重的冒犯。”她的嘴唇又抿紧了,“实话说,这件事实在是难以启齿,但我还是不得不讲。六年来,你们都不敢估量自己或者别人的导引能力。但现在,你们必须学会评估你们遇见的每一位两仪师的实力。用不了多久这就会成为本能,你们将能够不假思索地做出判断,但在那之前必须小心。如果另一位两仪师的导引能力比你强,无论她属于何种宗派,你都要尊重她的意见。她越是比你强,你就越要表现得顺从。不尊重比你强的人是第三严重的冒犯,其严重程度不下前者。常有新的姐妹因为忽视了这一点而受到处罚。而受到冒犯的两仪师享有量刑权,因此通常都是重罚。一两个月的劳动或是褫权算是轻的了,罚以精神磨炼加肉体苦修也是有先例的。”

沐瑞缓缓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便可以解释爱莉达为何要迁就梅琳,洛芙拉为何要屈从莉安。还有卡布安娜,此人的导引能力可绝对称不上强。强迫自己去想这些事真的不容易,遵守白塔的教诲是它每位成员的本能。光明啊,白塔将某项禁忌根植在你的心底,又将其立为论资排辈的依据,真是一团乱麻。不过还好,她和史汪的实力和潜力都不相上下,她们一向共同进步。若史汪不得不迁就她,她会非常尴尬的。

“我们需要服从强者的命令吗?”史汪问道,她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伊迪丝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我说得够明白了,史汪。对方越是比你强,你就越要顺从。我真不想再谈这个了,请别再逼我重复。当然,比你弱的人也会顺从你。但是请记住,一旦白塔或蓝宗指派别人领导你,这条规矩就不再适用了。譬如说,若你加入了使节团,即使特使的实力只够勉强通过见习生的测试,你也要像服从我一样听从她的吩咐。现在你们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好的,我必须要去刷个牙了。”然后她就把她们赶出了房间,仿佛她真要立即冲去找盐和苏打。

“刚才我都快给吓傻了。”当她们出来以后,史汪说道,“不过这条规矩还真不坏。我本以为我们得从底层干起,现在看来我们已经快到顶了,再干个五年就差不多啦。”无论是否考虑过,人人都明白自己何时能够发掘全部潜能。所花的时间人人各不相同,但实力总会随着时间稳定地提升。

“我也吓坏了。”沐瑞叹了口气,“但事情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顺从和俯首听命的界限为何?虽然她没明说,但这就是她的意思。我们必须仔细观察其他人的举止,在弄清这一点之前,一定要谨慎行事。下个月我准备离开塔瓦隆开始搜寻,而不是在河对岸某个农场里干苦工。”

史汪哼了一声:“是啊,小心谨慎。我们这六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但谁又能说得准呢?我能把早饭拿到你的房间吃吗?”

然而在她们回到房间之前,一位方脸高个两仪师拦住了她们。她身穿天蓝色丝裙,铁灰色的齐腰长发扎成多股辫子,辫端系着蓝珠子。沐瑞本以为白塔里的每一位蓝宗都出席了欢迎仪式,但她不记得以前见过这位两仪师。她估量了这人的能力,发现她的实力几乎要超过她们全部潜力的极限了。单是低头顺服已不足以表示敬意。她该行屈膝礼么?最后她将双手叠放在腰前,礼貌地等待着。

“我是塞塔莉娅·德拉密。”此人有很重的塔拉朋口音,她反复打量她们,“她们说沐瑞长得像个漂亮的小瓷娃娃,那你就是了。”

沐瑞僵住了。漂亮的……小……瓷……娃娃?她只能尽力保持面容平静,克制住双手不去扯披肩。想到那农场有助于增强忍耐力。

但塞塔莉娅没再理她,“那么你就是史汪了,对吧?我听说你很擅长解谜,你来解解这个试试?”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小沓纸塞到史汪手里。

史汪皱着眉读了起来,沐瑞也从她肩头看过去。史汪翻页翻得太快了,她根本没看清内容。但似乎只是些纸牌花色名,排列顺序看不出任何规律。先是圣杯之王、接风之领主,然后是烈焰大君和权杖女士,最后又是钱币五和圣杯四。这是谜题?简直全无道理。

“我不太确定。”史汪终于答道,她把那沓纸还给对方。看来这确实不是什么谜题,否则史汪一定能找出解法。

“哦?”塞塔莉娅听上去非常失望,但马上她又若有所思地歪过头,头发里的珠子叮当作响。“你没说你不知道,说明你还是看出了一些东西。你不能确定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