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风起(第5/6页)

汤姆看了她许久,才说道:“你说是沙塔?我以前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沙塔是一座城还是一个国家,或者两者都是?也许我能了解更多一些。”

我说了什么!伊兰感到有些惊诧。我刚才说的话让他思考了那么久。光明啊!我告诉他我们说服克恩改变了原有的计划。虽然话已经说出去了,伊兰还是在心中严厉地斥责了自己。对这位老好人不小心地说错一句话也许没什么,但同样的错误会让她死在坦其克,还有奈妮薇,现在更牵扯上了捕贼人和汤姆。而他真是一个老好人吗?“汤姆,为什么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只因沐瑞要求你?”

汤姆的肩膀哆嗦了一下,她发现他正在暗自偷笑,“至于这一点,又有谁能说清楚?两仪师的要求总是很难拒绝。也许有美人同行,一路观赏大海的美景也是很诱人的事情。或者也许我认为兰德已经够大,不需要我再照看他了。”

他大声地笑了起来,伊兰只好和他一起笑。想到这位白发老人照看兰德的样子,看着他的眼睛,那种能够信任他的感觉又回到她的心中,而且比刚才更强烈了。不是因为他能够这样自我解嘲,或者,不仅仅是因为如此。伊兰没办法给出一个具体的原因,只是老人这双蓝色的眼睛让她没办法相信他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

她的心中忽然又涌起了拉一拉他的胡须的念头,但她这次克制住了自己的双手。她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伊兰张大了嘴——突然之间,所有的事情都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请原谅,汤姆,”她匆忙地说,“我一定……请原谅。”她迅速地奔向船尾,没有等汤姆的回答,他也许是以为这艘船的晃动让她的胃感到不舒服。浪舞者号的颠簸愈来愈剧烈了,海浪和劲风都在推着她以愈来愈快的速度摆动。

两个男人站在船尾的舵轮前,他们的身上都是操作舵轮所必须的壮硕肌肉。甲板上看不见领航长,不过寻风手还在,她站在掌舵水手前面的围栏处,像男人一样赤裸着上身。她的双眼紧盯着天空,空中的云层正不停地翻腾着,比海浪还要汹涌。这一次,让伊兰吃惊的不是乔翎的衣着,一团因为女子拥抱阴极力而产生的光晕正包围着乔翎,尽管是很弱的光晕,但依然清晰可见,这正是刚才牵动她感觉的事情——一名女子正在导引。

伊兰跑到船尾附近,想看清楚乔翎正在做什么。寻风手导引出风之力和水之力的能流,它们只不过像线绳那么细,但她的编织是相当复杂的,几乎可以算是精巧了。目力所及的地方,纵贯天海,至上力的编织形成了一张巨网。强风向空中升去,舵手全力控制舵轮,浪舞者号在海面上疾速向前。编织停止了,阴极力的闪光也消失不见,乔翎瘫软地靠在围栏上,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伊兰悄无声息地爬上舷梯,但是当她靠近乔翎的时候,海民女子没有转头,低声向她说道:“在我工作的时候,我觉得你在看着我,那时我不能停止,刚才有可能发生一场就连浪舞者号也无法幸存的风暴。风暴海的确是名符其实,没有我,它会将恶风砸在浪舞者号头上。在你面前,我本来不想这样做,但克恩说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为了你们,为了克拉莫。”她抬起眼睛,望着天空,“如果光明喜悦的话,这股风会一直持续到早晨。”

“所以海民不让两仪师上船?”伊兰站到乔翎身边,“这样白塔就不会知道寻风手有导引的能力,所以是你决定可以载我们,而不是你的姐姐。乔翎,白塔不会阻止你的,白塔没有法律阻止任何女性导引,即使她不是两仪师。”

“白塔会插手我们的生活,它会把势力延伸到我们的船上,而我们与陆地和陆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它会把我们束缚在它周围,强迫我们离开海洋。”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过去的浪头喊不回。”

伊兰希望她能告诉乔翎事情不是这样,但白塔确实在四处搜寻能够学习导引的女人和女孩,一方面是为了补充已经大大缩减的两仪师数量,另一方面是因为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独自导引是非常危险的。实际上,能够被教会碰触真源的女性最终总是归属于白塔,无论她本人的意愿如何,至少,在她被训练到不会在无意中杀死自己和别人的程度之前,是绝对无法逃脱白塔掌控的。

片刻之后,乔翎又说道:“并非每个人都能导引,有这种能力的只是一些而已。我们会派遣一些女孩去塔瓦隆,这样两仪师就不会来我们中搜寻了。寻风手能够操纵风的船都不会搭载两仪师。当你们第一次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以为你们一定是知道了我,但你们没有说。然后你们又要求乘船,我希望虽然你们戴着戒指,但也许你们不是两仪师,真是愚蠢的希望。我能感觉到你们两个的力量,而现在,白塔什么都知道了。”

“我不能承诺会保住你们的秘密,但我会尽我所能。”这名女子应该得到更多。“乔翎,我以安多传坎家族的名誉发誓,我会竭尽全力,不让可能伤害你和你族人的人知道你们的秘密,如果我必须把它告诉某个人,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不受他人的干涉。即使是在白塔,传坎也绝非一个没有影响力的家族。”如果有需要,我会让母亲动用这种影响力的,不论采用什么方法。

“希望这能让光明喜悦,”乔翎听天由命地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的,都会好的,所有的事情都会好,如果这能让光明喜悦。”

“那艘霄辰船上有一个罪奴,对不对?”寻风手带着探询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就是那种被俘虏的有导引能力的女人。”

“你这么年轻,看问题就这么深刻,一开始我以为你也许不是两仪师,就是因为你还这么年轻。我想,我的女儿都比你年纪大了。我不知道她是俘虏,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会努力把她救出来。一开始,他轻易就超过了霄辰船,我们早就听说了有着横梁帆篷的霄辰船,也知道霄辰人总是让别人立下奇怪的誓言,如果对方不服从,他们就会施以惩罚。但那时——她叫做罪奴?——那名罪奴折断了他的两根船桅,然后他们持剑登上他。我想办法在霄辰船上点了火,我所能操纵的火之力至多只能点亮一盏油灯,不过光明喜悦,这已经足够了。托朗姆率领船员将霄辰人赶回到他们自己的船上,我们砍断了他们抛过来的绳钩。他们的船漂开了,并且燃起了大火,他们急于拯救自己的船,无暇顾及带着创伤离开的我们。然后,我们看见他带着烈焰沉入了海底。我有些难过,他是一艘好船,能经得住猛烈的风浪。现在,让我难过的是我们没有救出那个女人,那名罪奴,即使那艘船可能是她毁掉的,但如果她能得到自由,结果也许会有所不同。愿光明照耀她的灵魂,大海会给予她一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