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其他的战争,其他的武器(第2/7页)

当兰德掩饰着自己虚浮的脚步,快步走出帐篷时,枪姬众们立刻跳起了身。兰德不知道自己的掩饰会不会让人感觉欲盖弥彰。艾玲达一直跟在他身边,仿佛不止是准备着万一他栽倒时能扶住他,而是认为他绝对会跌倒。兰德很不高兴地看到仍然缠着绷带的苏琳向艾玲达投去询问的目光,直到艾玲达点了头,她才命令枪姬众们准备行动——她们根本就不尊重他!

亚斯莫丁骑着他的骡子回到山丘顶,手里还牵着杰丁,他还趁着这段时间换了新衣服——一套暗绿色的丝衫,上面当然还装饰着白色的蕾丝。镀金竖琴被他挂在背上,不过他脱下了那件破旧的走唱人斗篷,而且也不再举着那面绘有古代两仪师徽章的红色旗帜了。这件差事被他推给一个名叫派文的凯瑞安难民去做,那是个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灰色粗羊毛农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家伙。他骑着一头棕色的骡子,兰德觉得那头骡子一定是连续拉着大车赶了几年的路,现在只应该让它去草地上好好歇几个月。一道仍旧呈红色的长疤横在他的窄脸上,从下巴一直延伸进他稀疏的头发里。

派文已经在饥荒中失去了他的妻子和妹妹,在内战里失去了他的弟弟和一个儿子,他不知道是哪个家族的人杀死了他们,也不知道哪个家族支持谁登上太阳王座。在向安多逃亡的时候,他的第二个儿子死在安多士兵手里,而另一个弟弟则被强盗杀死了。回来的路上,他最小的儿子被沙度艾伊尔的矛尖刺穿,女儿被沙度掳走,只剩下他一个人等死。这个男人极少说话,兰德觉得他只剩下了一个信念——真龙已经转生,末日战争即将到来。只要他留在兰德·亚瑟身边,他就能在世界毁灭前看到家仇得报。世界必将终结,但这没有关系,一切都已经没关系了,只要他能看见家仇得报。当他抵达丘顶时,他在鞍子上无声地向兰德鞠了个躬,他的面孔僵硬冰冷,但他将那面旗笔直而坚定地举着。

兰德爬上马鞍,不等艾玲达踩上马镫,就将她拉到自己背后,表明自己还有力气。没等艾玲达坐好,他就踢了一下花斑马的腹侧,示意它向前走去。艾玲达双臂环抱住兰德的腰,又嘀咕了些什么,兰德依稀能听出来,她是在说一些对于兰德·亚瑟和卡亚肯的评论。不过她至少没有放开双臂的意思,这让兰德感到很高兴,不止是因为让她靠在背上感觉很舒服,也是因为兰德现在也需要她的支撑。当他将她拉到身后的那一瞬间,他差点被她的体重拖下马背。他希望艾玲达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希望她不是为了支撑他才紧紧地将他抱住。

绘着黑白两色圆碟的猩红色旗帜在派文的头顶飘扬着,他们以“之”字形路线走下山丘,一直沿着狭窄的山谷前进。像往常一样,虽然那面旗帜和轻易就跟上杰丁步伐的几百名法达瑞斯麦清楚表明了这是谁的队伍,但附近的艾伊尔人对这支队伍并没有给予太多注意。他们走过一座又一座帐篷,周围的人们顶多是因为听到蹄声而抬起头瞥上一眼。

兰德很惊讶地知道,至少有两万库莱丁的追随者成了他的俘虏。在离开两河之前,他从不真正相信一个地方可以聚集这么多人,而看到这些人更是让他倍感惊讶。他们被分成四五十人的小队,像一畦畦甘蓝般分散在山坡上。男人和女人们都裸身坐在太阳下,每一队人都有一名奉义徒看管。人们同样对他们毫不在意,只是偶尔会有一名穿着凯丁瑟的人走到一支小队前面,从队里叫出一个人,被叫到的人立刻就会跑出来执行命令,同样也不会没人看着他。兰德还看见几个裸身的人跑回他们的队伍里,其他人始终都平静地坐在地上,看上去让人觉得有些无聊,仿佛他们根本没什么理由去别的地方,也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

也许他们会以同样的平静穿上白色长袍,但兰德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些人曾经怎样轻易地亵渎了他们的法律和习俗。也许那些暴行的发起者是库莱丁,但他们都遵从了他的命令。

兰德皱起眉看着这些俘虏——两万,而且还在陆续增加,他绝不相信他们能成为奉义徒。片刻之后,他才注意到那些不是俘虏的艾伊尔人中有个奇怪的现象。枪姬众和持矛的艾伊尔男人从不会将束发巾以外的东西戴在头上,也从不会让衣服上有任何与岩石和阴影色泽不协调的颜色,但现在兰德看见有不少人——差不多每四五个持矛的艾伊尔男人之中就有一个——将一条红布系在额头上,并在眉头上方画了或刺了一个圆形,圆形由一黑一白两滴扭曲的泪滴组成。最让兰德感到奇怪的是,许多奉义徒也有这样的装束,大多数奉义徒还是系着兜帽,但每个放下兜帽的奉义徒都在额头上系着红布,眉头上方有同样的饼图案。而且不论有没有戴红布,在所有的凯丁瑟上,兰德都能看见“algai’d’siswai”的字样。奉义徒身上当然不会出现任何与武器有关的东西,永远也不会。

“我不知道。”当兰德询问艾玲达这是什么意思时,艾玲达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兰德想坐得更直一些,艾玲达确实把他抱得太紧了。过了一会儿,艾玲达又低声说了些什么,兰德必须很努力去听才能听清楚她的话。“柏尔说如果我再提起它,就要打我。索瑞林已经用棍子在我肩膀上敲了一下,但我觉得他们就是那些宣称我们艾伊尔是‘siswai’aman’的人们。”

兰德想开口问这个词的意思,他对古语知道的并不多,但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飘进他的脑海。“siswai’aman”,字面上的意思是“龙之枪矛”。

“有时候,”亚斯莫丁笑着说,“想要分清楚自己和敌人的差别并不容易,他们想拥有世界,不过看样子你至少已经拥有了一个民族。”

兰德转头盯着亚斯莫丁,直到他退去脸上的笑容,不安地耸了耸肩。亚斯莫丁让自己的骡子落后了一些,跟在派文身边。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名字确实暗示着(也许不止是暗示)占有的权力,这个信息同样来自路斯·瑟林的记忆。一个人拥有一个民族,这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真是这样,也完全违背了他的初衷。我只是想利用他们,他讽刺地想。

“我发现你们不相信这个。”兰德转过头说道。枪姬众之中没有人把自己弄成那样的。

艾玲达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现在有太多的信念,”她的声音像刚才一样低微,又夹杂了恼怒和不确定,“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智者们经常一言不发,似乎她们也不知道什么是真实。有人说,只要跟随着你,我们就能赎清我们的祖先对……两仪师犯下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