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精神枷锁(第3/3页)

“在泡沫中过得好吗?”

魔格丁感觉到冰冷的手指挖进了她的头皮。她不是研究者,也不是制造者,但她知道这个词,她甚至没想过要问这次出现的年轻男人为什么也知道。有时候,因缘中会出现泡沫,但像麦煞那之类的人会说这种解释太过肤浅。泡沫是可以进入的,也像世界其他部分一样可以被控制、操纵。魔格丁依稀听说过,研究者们经常会在泡沫中进行大规模的试验。但泡沫实际上是在因缘之外的。有的时候,这种泡沫会彻底闭合,脱离因缘,到那个时候,泡沫中的一切都将永远从世界上消失。除此之外还会发生什么,就连麦煞那也说不清楚。

“有多久了?”魔格丁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仍然如此稳定。她将注意力转向那个年轻男人,后者只是坐在椅子里,向她露出一排白牙。“我是说,有多久了?还是你并不知道?”

“我看着你在……”年轻男人停了一下,他从椅子旁边的桌上拿起一只银杯,举到口边啜饮,带着笑意望向魔格丁,“……前天晚上来到这里。”

魔格丁不禁松了口气。泡沫与因缘的唯一差异是那里的时间流不一样,有时候更慢,有时候更快。如果她发现暗主将她囚禁了一百年,或者是一千年才将她放回因缘里,让她只能在腐肉中挣扎,眼看着其他使徒站在权力的顶端,她也不会感到奇怪。她仍然是使徒之一,至少在她自己的意识中是这样的,暗主还没有亲口否认她的身份。她从没听说过有任何人能够脱离精神枷锁,但她会做到的。谨慎的人总会找到办法,称谨慎叫懦弱的人才会失败。她自己就曾经将几名所谓的勇士带进了煞妖谷,在他们身上用过柯索弗拉。

突然间,魔格丁意识到这个人身为暗黑之友,知道的似乎是太多了,更何况他看上去只不过二十多岁。在魔格丁审视的目光中,他将一条腿搭在椅子扶手上,懒散地晃荡着。如果他拥有一定的地位和权势,古兰黛肯定会抓他去当宠物,只是因为那过于坚硬的下巴,他才不会被看成是个美人。魔格丁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如此湛蓝的眼睛。面对如此傲慢的小子,经受过赛夷鞑·哈朗的折磨和受着真源诱惑的魔格丁开始考虑给这个年轻的暗黑之友一个严厉的教训,毕竟,那名魔达奥已经走了。而且身上污秽的衣服更加重了她的坏心情。她的身体还留着沐浴水的芬芳,但她无法清洁从艾雯·艾威尔那里逃走时就穿在身上的粗羊毛衣服,在末日深渊中的被撕裂之处也都没有缝补。谨慎会获得成功——这个房间一定就在煞妖谷附近——但谨慎取得的成功总是有限。

“你叫什么名字?”她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是的,魔格丁,你可以称我为莫瑞笛。”

魔格丁倒抽了口气,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蠢人即使管自己叫“死亡”,仍然只是个蠢人,但魔格丁看见一点细小的黑点在那双蓝眼睛中的一只里飘过,又以同样的路线飘过他的另一只眼睛。这个莫瑞笛已经碰触了真力,而且他浸淫其中的时间绝对不短。魔格丁知道现在除了兰德之外,有些能够导引的男人同样存活了下来——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与兰德的体型非常相似——但魔格丁从没想到暗主会赐予谁这样的荣誉。有荣誉就有代价,任何使徒都知道这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对真力上瘾的程度要比至上力厉害得多,到最后,需要很强的意志才能压抑导引更多阴极力或阳极力的欲望,但魔格丁不相信能有意志可以抵抗真力,特别是萨埃出现在眼睛里之后。虽然最终的代价和至上力的不一样,但恐怖的程度绝不会稍有逊色。

“你被赐予的已经超出了你的想象。”魔格丁对他说。她坐进那个男人对面的椅子里,仿佛身上并非衣衫褴褛,而是穿着最好的斯台瑟。“给我倒杯酒,我会让你明白,只有二十九个人曾经被赐予——”

让魔格丁语塞的是,那个男人竟然笑了起来。“你误会了,魔格丁,你仍然侍奉暗帝,但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为所欲为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如果你不是偶然做了些有用的事,现在你早该死了。”

“我是使徒,男孩。”怒火烧穿了魔格丁的谨慎,她坐直身体,直视着那个男人。她拥有一个纪元的知识,在一些涉及到至上力的领域,没有任何人能超越她,和她相比,这个小辈的时代与用泥土盖房舍的日子没什么差别。魔格丁差点就忽略了煞妖谷的距离,拥抱了真源。“你的母亲也许在不久以前还曾经用我的名字吓唬过你,即使是能轻易捏死你的成年人听到我的名字也会出汗,在我面前小心你说话的口气!”

莫瑞笛将手伸进敞开的衬衫领口里,魔格丁的舌头立刻僵住了,她的目光紧紧地盯在莫瑞笛从领口中拉出的一只金丝和血红色水晶的小笼子上。她觉得莫瑞笛似乎是又将另一只同样的笼子塞回领口里,但她的目光只是停留在她自己的那只上。那肯定是她的。莫瑞笛的拇指抚过那只笼子,魔格丁感觉到那拇指也抚过了自己的意识和灵魂。打破精神枷锁所需的力量并不比他抚摸时所用的力量更大,即使魔格丁逃到世界的另一端,甚至更远,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到那时,她将被分开,她的眼睛仍然能看见,耳朵仍然能听到,舌头仍然有味觉,皮肤仍然会感觉痛,但她将无法再控制自己的任何行动,她的身体会被掌握有柯索弗拉的人彻底操纵。不管她有没有机会摆脱精神枷锁,这件东西的作用和它名字的意思是一样的,魔格丁能感觉到血液从自己的脸上被抽走了。

“现在你明白了?”莫瑞笛说,“你仍然侍奉暗主,只是要听从我的吩咐。”

“我明白,米雅科瓦。”魔格丁机械般地说道。

这个年轻男人又笑了,深沉浑厚的笑声流露出对魔格丁的讥讽,他将精神枷锁放回衬衫里。“不需要如此,现在你应该已经得到了教训。我会称呼你魔格丁,你可以称我为莫瑞笛。你仍然是使徒之一,又有谁能取代你?”

“是的,当然,莫瑞笛。”魔格丁的声音平板得毫无生气。无论这个男人怎么说,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