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羽毛(第2/6页)

“希望这里会有你的运气。”拿勒辛说着,小心吹干赌单上的墨水。如果赌单上有了墨水的污渍,去找登记人要账时很容易惹怒登记人;而艾博达人本身就是非常容易发怒的。“我知道你不经常失手,但我见过你失手的时候。烧了我吧,我真的见过。今晚我还要去舞场上会一个女人,只是个女裁缝……”拿勒辛是一名贵族,但不是个坏人,这种事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不过她漂亮得会让你口干舌燥。她喜欢黄金做的小东西,她也喜欢烟火……我听说有照明者参加今晚舞会的演出,你会对这个有兴趣的。不过还是需要一点黄金让她笑。如果我不能让她笑,那她就不会和我做朋友了,麦特。”

“你会让她笑的。”麦特心不在焉地说。那些马正在走进出发位置,奥佛尔骄傲地坐在疾风背上,咧开那张大得不寻常的嘴笑着,嘴角几乎一直延伸到两侧招风耳的耳根下。在艾博达的赛马中,所有骑手都是小男孩。在数里以外的内陆,人们则让小女孩充当骑手。奥佛尔是今天骑手中年龄最小的,也是体重最轻的,不过那匹长腿的灰阉马并不需要这个优势。“你会让她一直笑到站不起来的。”拿勒辛向麦特皱了皱眉,麦特却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男人应该知道,麦特从不曾为黄金担心过,他也许不是永远的赢家,但也相差不多。他的运气与疾风是否会赢无关,麦特确信这一点。

他也不在乎黄金,他在乎奥佛尔。并没有规则阻止男孩们用手中的鞭子抽打他们的对手。迄今为止的所有比赛中,疾风全都保持在领先的位置,但如果奥佛尔受了伤,哪怕只是一点擦伤,麦特就会听到没完没了的责备。这些责备分别来自于他的旅店老板娘安南大妈、奈妮薇、伊兰、艾玲达和柏姬泰。麦特从没想过那名前枪姬众和被伊兰当作护法的怪女人会有母爱之心,但她们一直都想背着他把奥佛尔带出“流浪的女人”,带进泰拉辛宫去。当然,有那么多两仪师的地方绝对不适合奥佛尔,或者是任何男孩。但如果奥佛尔身上多了一个肿块,赛塔勒·安南就有可能夺走负责照顾他的权力。而奥佛尔如果不能参加赛马,他每天晚上肯定会哭着入睡,女人永远也不明白这种事。麦特又开始暗自咒骂拿勒辛偷偷带着奥佛尔和疾风参加的那第一场赛马。当然,他们必须找些事情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但他们可以找些别的事情做啊!在女人们的眼里,即使去偷钱包也未必比这个更糟。

“捕贼人也来了。”拿勒辛说着,将赌单塞进口袋里。他的语气中并没有很明显地带着嘲讽。“至今为止,他做得还真好。如果能再带上五十名士兵,我们一定能处理得更好。”

泽凌故意大步穿过人群。他是一名黝黑、强健的男人,拿着一根与他等高的细竹竿当作手杖。他戴着一顶红色塔拉朋锥形平顶帽,一件朴素的外衣在腰间束紧,下摆却一直垂到靠近靴子的地方。他的这身衣服已经很破旧了,显然不是富人的穿着。照常理他不会被允许走到绳子下面来,但他惟妙惟肖地装出一副相马的样子,还在手中掂着一个价值丰裕的金币。几名博彩登记人的保镖怀疑地瞟了他几眼,但那个金币让他顺利地通过了。

“嗯?”看到捕贼人走到面前,麦特不带好气地哼了一声,拉低了帽沿。“让我来说吧!她们又溜出宫了。没有人看见她们离开,没有人该死的能猜到她们去了哪里。”

泽凌小心地将那个硬币放进外衣口袋里,他不会赌博,每一个流进他手中的钱币都会被他妥善保管好。“她们四个人乘一辆马车,从王宫一路到河边,然后在那里雇了艘小船。汤姆雇了另一艘船跟踪她们。她们的穿着看来不像是要做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不过说实在的,贵族们就是在泥里爬也要套上丝绸。”他向拿勒辛咧嘴笑了笑。后者双手抱胸,装作专心观察那些马的样子。泽凌的笑容也仅限于龇一下牙。他们两个都是提尔人,但贵族和平民间的鸿沟在提尔非常显著,这两个群体对彼此没有任何善意。

“女人!”附近几名衣着华美的贵族女子都从阳伞下斜眼瞪向麦特,麦特则皱眉回望着她们。不过其中有两个倒是很漂亮。随后她们都笑了,并且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仿佛麦特刚刚做了件很有趣的事情。女人总是在你以为她们一直都会是某个样子时突然换了张嘴脸,让你只能承认自己大错特错。但麦特答应过兰德,要保护伊兰平安到达凯姆林,也要保护奈妮薇和艾雯。他也答应了艾雯,要保护伊兰、奈妮薇在艾博达的平安,更不要说艾玲达了——只有这样伊兰才会跟他去凯姆林。而她们从没告诉过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自从到了这个该死的城市之后,她们对他说的正经话一共不超过二十个字!

“我会保护她们的,”麦特低声喃喃道,“即使我必须把她们塞进桶里,再用大车把她们运到凯姆林去。”他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以如此坦然的方式这样谈到两仪师的男人,这点连兰德和那些聚集在兰德麾下的男人也做不到。麦特碰了碰衬衫下面的狐狸头徽章,确认它还在。他从不会将它摘下来,甚至是洗澡的时候也不会,它并不能彻底保证他的安全,但他还是多加小心比较好。

“对于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女人来说,塔拉朋一定是个可怕的地方。”泽凌嘟囔着。他正看着三名戴面纱的男人穿着破烂的外衣和曾经是白色的裤子,手忙脚乱地向看台上方跑去。他们身后是两名挥舞棍棒的登记人保镖。没有法律规定穷人不能进入绳圈内,但那些保镖会确认这一点。刚才瞪麦特的两名漂亮女子似乎是在私下打赌,赌那些塔拉朋人能否逃脱保镖的追打。

“我们这里已经有很多女人了,没心情再去招惹是非。”麦特对泽凌说道,“回到她们上船的那个地方去,等着汤姆,告诉他,我需要他尽快来见我。我想知道那些该死的傻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泽凌的样子并不像是认为麦特很傻,但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们一直在努力探察那些女人的行踪,结果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仍然一无所获。泽凌最后瞥了那些逃跑的穷人一眼,迈着悠闲的步伐开始沿原路返回。他的手里又开始掂着那个金币了。

麦特皱眉向跑道对面望去,那里和他的距离不到一百五十尺,几个人影逐一映入他的眼帘——一名驼背的白发老男人;一个鹰钩鼻、面孔尖削,戴着一顶羽毛帽子的女人;一个高个子家伙留着金色的发辫,看上去好像一只穿绿丝衣的鹳;一名嘴唇丰满、身材有点圆胖的年轻女子的穿着简直让她的上半身呼之欲出。炎热持续的时间愈长,艾博达女人身上的衣服就变得愈少、愈薄,但现在麦特对这点没什么兴趣。已经过去几个星期了,他在这几个星期里却连那些女人的影子都没瞥到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