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迎新日(第4/5页)

托德·亚卡比佩林年轻一岁,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仿佛是第一次看到山下的那一片地方,佩林几乎能感觉到这个身材瘦长的小伙子下巴的动作。托德的母亲很高兴自己的儿子能够追随金眼佩林,争取自己的光荣。“一场名垂青史的胜利,”托德最后说道,“这就是我们赢得的,对不对,乔丁?”

头发花白的乔丁·巴兰像是一棵粗糙的老橡树,他是两河人队伍中少数几名上了年纪的人。除了谭姆·亚瑟以外,他是两河人中最好的射手,他的狩猎技艺也比任何其他两河人都要强。不过他在两河的名声并不好,在他年长到离开他父亲的农场前,除非必要,否则他没有多工作过一天,森林和狩猎才是他的最爱,他也喜欢在节日里痛饮到酩酊大醉。现在他大声地啐了口痰:“你是这么想的吗,男孩?真正赢得这场胜利的是那些该死的殉道使。要我说,我倒是欢迎这场胜利。可惜的是他们没有远远离开我们,去庆祝他们的胜利。”

“他们并不是那么坏,”托德表示反对,“我就不会介意自己成为一名殉道使。”托德的语气很像是在吹嘘自己的胆量,他身上也散发出外强中干的气味。佩林没有看他,但相信他一定在舔嘴唇。托德的母亲在几年前肯定还在用能够导引的男人吓唬这个孩子。“我是说,兰德……真龙大人,这个称呼听起来真奇怪,不是吗?兰德·亚瑟不就是转生真龙吗?”托德发出一个短短的、不安的笑声。“嗯,他能导引,而那并不会……他不会……我的意思是……”他吞了口口水,“而且,如果没有他们,我们该怎样对付那些两仪师?”这句话他是用耳语说出来的,现在他的身上散发出畏惧的气息。“乔丁,我们该怎么做?我是说,对那些两仪师战俘!”

年老的两河人又啐了口痰,声音比刚才更加响亮,他根本没有放低声音。乔丁总是不分场合、不分听众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他坏名声的由来之一。“如果她们昨天都死了才好呢,孩子,我们迟早会因为她们而吃苦的。记住我的话,要吃大苦头了。”

佩林没有再听下面的话,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太容易。先是亚蓝,现在又是乔丁和托德,虽然他们两个的话不像亚蓝那么直接。乔丁这个浑球!不,也许和这个家伙相比,麦特也能算是个老实人,但他把话说出来,其他人总是会思考。没有两河人愿意伤害女性,但其他人又会如何看待这些两仪师战俘?会不会有人将心中的想法付诸行动?

佩林不安地扫视着马车圈,想到也许自己不得不充当那些战俘的保护人,这个想法让他一点也不觉得愉快,但他并没有将这个想法推开。他对两仪师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对眼前这群两仪师,但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让他坚信,只要得到女人的许可,男人就必须保护这个女人的安全,哪怕要为此承受风险;至于是否喜欢这个女人,或者是认识这个女人,并不重要。确实,两仪师能够用许多办法紧紧掌握住一个男人,但现在她们被割断了与至上力的联系,她们就变得跟普通人一样了。每次佩林看她们的时候,内心都要如此交战一番。二十几名两仪师,二十几名如果没了至上力,也许就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女人。

佩林又瞥了那些殉道使卫兵一眼。他们的面孔都像死人般冷峻,只有那三个看守被静断两仪师的人还好一些。他们也竭力装出那种阴森的样子,但他们的努力中却夹杂了一些别的意味,佩林觉得是满意。但他无法靠近去探察他们的气息。看起来,殉道使们时刻都感觉到两仪师的威胁;当然,殉道使也在威胁着两仪师,也许他们只是会将这些两仪师静断。从佩林了解到的一点信息来看,被静断的两仪师虽然不会横尸当场,也没有几年的寿命了。

无论有什么样的道理,佩林只能不情愿地承认,不能干涉殉道使的行动,唯一能命令他们的人是兰德。他们只和同伴交谈,对战俘说话,佩林怀疑除了兰德之外,他们不会听任何人的话。现在的问题是,兰德会说出什么话?如果兰德说错了,他又该怎么做?

佩林将这些问题放到一旁,用一根手指挠了挠胡子。凯瑞安人对两仪师过于紧张,不会考虑要伤害她们;梅茵人对两仪师则太尊敬,但他还是会注意他们的行动。有谁能想到乔丁会说出那种话?在凯瑞安人和梅茵人之中,佩林有一些影响力,但如果他们有了乔丁那样的想法,佩林的影响力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毕竟他只是一名铁匠而已。然后还有艾伊尔人。佩林叹了口气,他甚至不确定兰德对艾伊尔人有多少真正的影响力。

周围聚集了这么多人,佩林很难分辨出他们个别的气息,但气味向他提供的信息并不比眼睛向他提供的少。那些在他附近的斯威峨门都散发着镇定但警觉的气息,宁和而强大,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注意两仪师的样子;而那些枪姬众芳香的气息中压抑着锋利的怒意,当她们望向那些战俘时,气息就会变得更加充满压迫感;还有那些智者……

每一位从凯瑞安来到这里的智者都能导引,但她们并没有光洁无瑕的面容,佩林觉得这是因为她们极少使用至上力。不过,无论是容貌俊秀的伊达拉,还是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索瑞林,她们都拥有不亚于两仪师的雍容与镇静。在她们优雅华贵的眼睛里,完全没有两仪师的位置。

索瑞林的目光毫无停滞地扫过那些战俘,她正在轻声对伊达拉和另外一位智者说着话。那是一名高瘦的黄发女子,佩林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佩林很想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

她们走过佩林身边,脸上的线条没有丝毫变化,但身上的气息就是另一回事了。当索瑞林的目光扫过那些两仪师时,她身上的气息显得冰冷、漠然、严厉而别有用心。当她向另外两位智者说话时,她们的气息也几乎变得和她一样了。

“一锅该死的杂烩。”佩林低声埋怨着。

“有麻烦?”亚蓝问道。他挺起身子,右手放在突出肩后的狼头剑柄上。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将这把剑练得十分纯熟,每次将这把剑抽出鞘时,他都没有半点不情愿的神情。

“没有麻烦,亚蓝。”这并不算是谎言。佩林把那些阴沉的想法甩到一旁,用认真的眼光去看面前这些人。他不喜欢自己看到的情景。两仪师只是他不喜欢的一部分。

凯瑞安人和梅茵人都带着猜疑的眼神看着艾伊尔人,而艾伊尔人回视他们的眼神中只有更多的猜疑,特别是对那些凯瑞安人。这并不让佩林感到惊讶,艾伊尔人对于出生在世界之脊这一侧的人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凯瑞安人,事实上,艾伊尔人和凯瑞安人彼此痛恨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们双方至今也没有真正将敌意撇到一旁,只是双方都在忍耐而已。至少佩林相信他们还能继续忍耐下去——为了兰德。营地中笼罩着一种紧张的气氛,它正在侵蚀着所有人的心神。兰德被救出来了,暂时性的联盟还可以维系下去。艾伊尔人在看着凯瑞安人时都会握住他们的短矛;凯瑞安人的手指则会紧勒住他们的剑柄。梅茵人也是这样。他们和艾伊尔人没有什么争端,在艾伊尔战争时,他们和艾伊尔人打过仗,但那时所有人都在和艾伊尔人战斗。不过,如果营地里发生战斗,他们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投入其中。也许两河人也会搅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