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迎新日(第3/5页)

“至少那些人已经不再危险了。”亚蓝说着,又朝稍远一些的三名两仪师瞥了一眼。

那三名两仪师之中的一个将脸埋在膝盖之间,不停地哭泣;另外两名形容枯槁,双眼失神,一个正漫无目的地拉着自己的裙子。她们从昨天开始就是这副模样,不过现在至少已经不再尖叫了。如果佩林理解得没错,她们应该是在兰德夺回自由时被静断了,她们再也不能导引至上力,对于两仪师,这样也许还不如当场死亡。

佩林本以为其他两仪师会安慰她们,照顾她们,但那些两仪师对她们这三名姐妹完全视而不见。而且佩林看得出来,她们是故意这样做的。被静断的两仪师也拒绝理睬那些两仪师。一开始,至少还有几名两仪师会单独走到那三个人身边,虽然她们的眼神依然保持着平静,但她们的气息中却充满了厌恶和不情愿。她们什么都没得到,甚至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也没有。从今天早晨开始,就再没有两仪师靠近她们了。

佩林摇摇头,两仪师似乎总是忽略她们不想承认的东西,比如那些站在她们身边的黑衣男子。每一名两仪师身边都有一名殉道使看守,即使是那三名已经被静断的两仪师也不例外。那些殉道使似乎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而他们在两仪师眼中却仿佛是完全不存在的。

佩林很佩服两仪师这点,他自己就无法忽视这些殉道使,而他甚至还不是他们的囚徒。这些殉道使中既有模样清秀的男孩,也有头发花白的老者、秃头的大叔,他们的危险并不来自于他们样式冷酷的高领黑外衣,或者是他们系在腰间的佩剑,每一名殉道使都能导引,也正是他们让那些两仪师无法导引至上力。能够使用至上力的男人——这是许多人的噩梦,当然,兰德能做这件事。但他是兰德,还是转生真龙。而这些人只会让佩林感到不寒而栗。

那些被俘两仪师的护法有许多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现在全都坐在和两仪师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三十多名多布兰大人手下戴钟形头盔的凯瑞安士兵,和同样数量、穿着红色胸甲的梅茵翼卫队在看守着他们。所有卫兵都保持严正警戒,仿佛是在看守一群老虎;佩林对卫兵的态度感到很满意。被俘的护法比两仪师还多,因为绿宗两仪师都有不止一名护法,而卫兵的数量则要比护法多许多,不过佩林觉得这些卫兵可能还是不够。

“光明啊,不要再让他们发生什么悲剧了吧!”佩林低声说道。昨晚,护法们曾经两次试图夺回自由,而镇压他们的主要力量并不是凯瑞安和梅茵人,而是殉道使。在暴动中并没有护法丧命,但至少有十来名护法断了骨头,且他们只得到了一般的治疗,因为那些两仪师被禁止对他们进行医疗。

“如果真龙大人不能做出决断,”亚蓝压低声音说,“也许应该另外有人来做,这也是为了保护他。”

佩林瞥了亚蓝一眼。“什么决断?两仪师们已经命令护法不要再企图暴动了,他们会听从他们的两仪师。”现在那些护法已经伤痕累累,被夺取了武装,双手又被绑在身后,但他们看上去仍旧像等待命令、随时都会勇猛冲杀的狼群,除非他们的两仪师获得自由,或者除非所有的两仪师获得自由,否则他们绝不会安定下来。两仪师和护法——简直就是一堆溅上一点火花就会燃起熊熊大火的橡木干柴,但两仪师和护法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殉道使。

“我不是指那些护法,”亚蓝犹豫了一下,然后靠近佩林,将声音压低成沙哑的耳语,“两仪师绑架了真龙大人,他不能信任她们,永远也不能,但真龙大人同样不会去做他必须做的事情。如果两仪师在他知道之前死掉——”

“你在说什么?”佩林几乎要窒息了,猛地站起身。他已经不止一次怀疑亚蓝身上是否还留有一点匠民的特质。“她们已经没了力量,亚蓝!她们只是一群无助的女人!”

“她们是两仪师。”黑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佩林的金眼,“她们不能信任,她们也不能被放走。谁能强迫两仪师违背自己的意志?她们使用那种力量的时间比那些殉道使要长久得多,她们一定更加了解那种力量。她们对于真龙大人来说是危险的,对您来说也是危险的,佩林领主,我已经看到她们在注意您了。”

在马车圈的另一边,那些两仪师正在悄声议论着,即使是佩林也听不到她们在说些什么。她们之中不时有人转过头来看他和亚蓝一眼,但她们真正注意的是他。佩林已经知道其中一些两仪师的名字:耐苏恩·比哈莱、依莲安·波罗黎、嘉德琳·亚鲁玎、柯尔伦·希尔丹、萨伦妮·耐姆达、爱萨·潘弗、简妮恩·帕莱拉、柏黛恩·尼拉姆和玛瑞斯·利芬,最后这几名是年轻的两仪师,但不管是年轻还是面容已经变得光洁无瑕,她们都用静如止水的眼神看着佩林,仿佛她们并不是被殉道使看押的囚犯,而是掌控全局的人。击败两仪师并不容易,让她们承认自己的失败就更不可能了。

佩林强迫自己相互紧握的双手分开,把它们放在膝盖上,尽量表现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她们知道他是时轴,因缘会因为他而改变形状,更糟糕的是,她们知道他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和兰德有着紧密的联系,这种方式即使是佩林和兰德自己也不清楚。麦特是另一个时轴,是他们这个三角形中的一角,只是佩林和麦特都不像兰德那么强。只要有机会,这些女人一定会将他和麦特、兰德一起拘禁在白塔里,就像把山羊拴住,等待狮子的到来。她们刚刚还绑架了兰德,并且虐待他。亚蓝在一件事上是正确的,她们不能被信任,但亚蓝的建议……不,他不会那么做,他做不到!虽然这个建议似乎是个合理的推断。这个念头让佩林哆嗦了一下。

“我不要再听这些了。”佩林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这名前匠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佩林打断了他的话:“一个字也不要说,亚蓝,你听到我的话了吗?一个字都不要说!”

“听从佩林领主的命令。”亚蓝嘟囔着,低下了头。

佩林希望自己能看到这个年轻人的脸。在亚蓝的气息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这是最糟糕的,就在亚蓝提出那个谋杀的建议时,他也没有半点怒意。

有两名两河人爬上旁边一辆马车的车轮,越过车厢,向北方山下望去,他们都是在右侧腰上挂着一只箭囊,左侧腰上别着一柄几乎是短剑的长匕首。有三百多名两河人离开家乡,追随佩林来到这里。佩林不止一次咒骂过第一个称他为佩林领主的那个人,咒骂过他没有阻止别人这么称呼他的那一天。即使营地里充满了各种嘈杂的声音,佩林还是能清晰听到那两个人的交谈。